山脚有块菜地，祖母在世时，每年都要在菜地两侧种许多南瓜，南瓜快牵藤时，祖父就要抽空把菜地两侧的柴草清理得干干净净。祖父年纪大了以后，这清理柴草的事就归父亲了。

那年父亲清理完菜地两侧的柴草后，独独在里侧的山上留下一棵叶子宽大的小树。父亲说，这是鸟柿树，过些年就会长出很好吃的鸟柿。鸟柿就是野柿子，那时我家还没有柿树，我们全村都没有，但我知道柿子好吃，舅舅从山那边给我们送来过，甜得要命。于是我们天天跑去祖母菜地看鸟柿树，盼着鸟柿树快快长大，结出好吃的鸟柿。

鸟柿树没有遂我的意愿迅速长大并结出鸟柿，也没有与我们过不去而停止生长。夏天了，祖母的南瓜一颗颗憨头憨脑地在父亲砍去柴草的菜地两侧东张西望时，鸟柿树也悄悄地长高了不少。

第二年，父亲又去那里清理柴草供南瓜藤伸展时，我们发现仅一个冬天，我们差点就把鸟柿树忘了，许久未见，鸟柿树似乎粗壮了许多。今年，鸟柿树会结出好吃的鸟柿吗？

祖母的南瓜藤长起来，慢慢延伸到山上。南瓜藤开花了，南瓜藤结出小南瓜了，南瓜藤上有金黄的老南瓜了，被南瓜藤包围的鸟柿树却依然无动于衷，没开一朵花，也没结半个鸟柿。

“总有一年，鸟柿树会结出好吃的鸟柿的。”父亲说，

鸟柿树终于结出鸟柿了，那是好几年后，我都背上书包上学了，那年，鸟柿树已长得很高很高。一天，斜阳穿过鸟柿树的枝叶时，我们发现树上闪烁着很多亮晶晶的东西，仔细看，才知道是一颗颗滚圆的、光滑的、青翠的鸟柿。

真是叫人喜出望外。

去祖母菜地看鸟柿成了我们最频繁的行动。我们期盼着鸟柿长大并且成熟，我们甚至用小竹做好了很长的钩子，鸟柿成熟时，我们只要站在树下，把钩子伸上树去，就能把鸟柿勾下树来。

秋天到了，过了中秋，又过重阳，这是个富有的季节，山上、山下、溪边、路头，到处都有好吃的野果，而舅舅又给我们送来了柿子，又红又甜的大柿子。过了秋天就是满天飞雪的冬天，我们竟然没有发现，不知从哪天起我们又将鸟柿与鸟柿树忘记了。

又一个春天来临，小鸟飞到鸟柿树上唱歌，我们又记起了鸟柿。此时，鸟柿树上已没有一个鸟柿，鸟柿是掉到地上化为泥土了，还是让鸟儿当了美餐了？随着春意浓起来，我们又开始了一年的期待。我们期待鸟柿树的开花与结果，期待鸟柿的生长与成熟。到了秋天，鸟柿该与百果共熟的日子，不知不觉间，鸟柿又被我们忘到了九霄云外。

好多好多年过去，年年期盼着鸟柿的生长与成熟，又年年忘记了鸟柿的成熟。直至今日，我也没去鸟柿树上摘过一次鸟柿。当年翘首以盼鸟柿成熟的少年，而今已是华发渐生的中年人了，老家的房子也早已从山上搬到山下，不知当年祖母菜地旁的这株曾给予我多少美好期盼的鸟柿树，是否安好？

从没在鸟柿树上获取过一枚果实，但它给予我懵懂少年时年复一年的希望，并不比满树的果实略有逊色，就如我漫长的人生旅途中，许多很好很好的朋友给予的抚慰与温暖一样。 （李应富）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方俊勇　徐满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