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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光老手艺
发布时间:2019-03-13 13:39:03

我的一个大家庭里做手艺的人很少很少,只有一个叔父——我父亲的堂弟,学了一门剃头手艺——家乡人叫剃头师傅。

他在村子祠堂下面的一间低矮泥墙屋里开了爿剃头店:一只木面盆,一架小水桶,一把竹壳热水瓶,再加上一个木椅——木椅可摇动,竖着横着能变化。镜子小巧,放在一个帆布包里。帆布包里有一把推剪,一把剃刀,一个竹筒削的洗头。

剃头店简陋,叔父剃头的手艺却不差,给人剃头一点也不马虎。洗,剪,刮,每道工序一一到位。叔父剃头的手艺一天一天精起来,给人松一松发胀发酸的肩和背、掏一掏痒了的耳朵,修一修胡子,刮一刮额头,剪一下鼻孔毛。

叔父掏耳朵的工具好,他把山上捡来的竹丝,一段一段剪成火柴棍一样长,一头缠绕上一点棉花(那棉花总是墨黑墨黑的,从来不见有过白的,应该是盖过的破棉絮),叫人侧了脑,露个耳朵,竹丝从外往里悠悠、悠悠伸,一边伸一边旋转着,酥、酥、酥,酥得好舒服。

叔父剃头,剃得个个心满意足,热血沸腾。

除了剃头,叔父还做一门手艺——补鞋。补鞋也在剃头店里,但不妨碍剃头。

剃头店里一木长条凳上有几本“菩萨书”——小人书:《智取威虎山》《红灯记》《沙家浜》《奇袭白虎团》《龙江颂》《海港》《红色娘子军》《白毛女》,八大样板戏都齐了。来剃头的人没挨着就等着,等着就看小人书消遣。任剃头店门口那棵樟树上鸟叫虫鸣,虫鸣鸟叫。

小时候,我常常来叔父剃头店蹭小人书看,八大样板戏反过来覆过去地看。还看叔父给人剃头:叔父把一块黑色的围裙布往剃头人胸前一披,绕脖上一系,从帆布袋子里拿出一把“洋剪”(手推剪),左手拿了木梳子,右手拿着洋剪,“咔叽咔叽”熟练地顺着头发忙活起来。剪一阵,看看,用木梳子捋一下发,又剪。一边剪一边同人谈着天。剪完头发,叔父舀来一盆热水,把那颗头按下去浸湿,打上肥皂——洗衣服用的碱性肥皂,暗黄色的,像块烘豆腐,搓一搓起泡,再搓一搓,泡肥发软,用竹洗头“稀里哗啦”在头上又搓一顿,头皮疼得要死,火辣辣的,火辣辣过后却很舒服,真是怪事一桩。还听过一个洗头的笑话:说是家乡有条源头一个男子家,常年在山坞里生活劳作,第一回到威坪老镇办事,事办完进一爿剃头店剃头。剃头师傅舀来一盆热水,把他的头按下去洗,此人慌了,急急忙忙推开剃头师傅的手说,不要按,不要按,我自己慢慢喝,我自己慢慢喝。他误以为这盆水是叫他喝的。山里人没见过大(世面),难免出点洋相。可我一想,不对呀,难不成他们剃头都不用脸盆洗头的吗?似一个谜。

头洗好了,用干脸布擦擦,拿起剃头刀,牵出钉在屋柱上荡刀布“切磋切磋”磨起来,摇一下木椅,让剃头人仰面朝天,要修胡须的,用小毛帚沾点肥皂沫往腮两边、下巴上涂抹。不修胡须的,就用了剃头刀额头修修,两鬓修修,脖子上修修。

剃好一个头,从帆布包里拿出镜子给人家照一照,容光焕发的,笑一笑,付了钱,满意而去;容颜欠佳,皱一眉,再修理修理。

叔父在那爿剃头店里一直给人剃着头,剃着剃着,背驼了,耳聋了,眼花了,后来没有人来剃头了——村里开起了好几家“发屋”,大镜子,大音响,电动剪,电吹风,白头发可以叫它变黑头发,黑头发可以让它变黄、变绿、变棕。

叔父的手艺老去了。

名作家梁平在《生存恐慌》里曾说:“老去的手艺,正是支撑中华千年文明的重要一环。它们的老去,固然令人伤感,但也只是文明升级的必然。”但是,老手艺的魅力,却是机器无法掩盖,无法替代的,不经意看到,总有一种亲切感,他们曾经就在我们身边。保护,记录,发扬还是挽留,更多时候我们只能眼看着一种文化和生活在慢慢地消逝……

但,记忆不老! (王丰)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徐丽 徐满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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