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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柴
发布时间:2019-12-26 14:04:13

王丰

家乡有种农活叫“爬柴”。

爬柴用的工具叫“柴爬勾”。

“柴爬勾”是一种极普通的农具,它不是松竹梅兰,不是名山大川,也无柳暗花明,也无风花雪月,很少有文化人为其作诗吟唱的。但大画家齐白石对“柴爬勾”却独具情感,专门为其画了两幅画,还题了一首七律。七律云:“似爪不似龙与鹰,搜枯爬烂七钱轻(余小时买柴爬于东邻七齿者须钱七文)。入山不取丝毫碧,过草如梳鬓发青。遍地松针衡岳路,半林枫叶麓山亭。儿童相聚常嬉戏,并欲争骑竹马行。”从七律的内容理解,可见“爬柴”是齐白石小时候日常的活儿,而且爬得最多的应该是松针,我家乡叫“松毛线”。

七律题在一幅画的左边,画的正中绘有一柄“柴爬”:长柄一杆,如虎尾戳天,爬指七个,似铁勾拂地;“柴爬”墨黑,钤印暗红,很让人入眼的“柴爬图”。

白石老人还画了一幅《得财图》:天真烂漫一少年,赤脚挽袖,左肩扛一柴爬,柴爬柄上套一箩筐,筐内蓬松,塞满柴草,斜身行进,有满载而归之高兴状。

柴爬还是七指,想必老人小时候所用柴爬都为七指,可见其记忆深刻。因“柴”与“财”谐音,老人取此画为“得财图”。

想想也很对,就那个年头的小孩来说,去山上爬来一箩筐松毛线,是一笔家庭财富。平民孩子,惟山中茅草,地上松针是为财富也。

寒风吹来,万物萧条,那常年翠绿的松树也在这个季节里将头顶上的毛发,慢慢衰老起来,原来翠绿的松针渐渐变黄,最后变成金黄,寒风一吹,悄然地飘落到山地上。

这个季节是我们乡下孩子喜悦的季节,松针落到地上,可以收集来当柴烧,添补家里柴火的不足。

落在地上的松针,家乡叫“松毛线”,上山去捡松毛线,叫“爬松毛线”。那个时候烧火煮饭,没有充足的电源,更没见过煤气,山上的柴草是烧火煮饭的必备燃料。大人们上山斫粗柴,小孩在近山上捡一些枯树叶、死树根来充实家里的燃料,松毛线是这类燃料的首选。

节假日,放晚学我就背上竹箩上山爬松毛线。

竹箩椭圆形,靠背的地方有两根绳子,一左一右,刚好套进小孩双肩。到山上后,用柴爬往地上一按,往后一拉,松毛线就爬拢到柴爬底下来了。松毛线落在山石缝、矮柴窠里多,一会工夫就爬满一竹箩。把满一箩松毛线倒在背风的地方,接着去爬。这样,爬上一个上午或一个下午,把成堆的松毛线往竹箩上打陀,用绳子把松毛线捆成一个大枕头,背起满竹箩松毛线结队回家。

村里有位叫梅兰的女人,她每一天的劳动就是斫柴、爬松毛线,她天生弱智,被亲生父母遗弃在家乡村脚的那棵大樟树下,村里一对无儿无女的夫妇抱养了她。成人后,她只能做斫柴、爬松毛线、拔猪草等几种简单的农活,稍微复杂点的农活,她就束手无策。

梅兰每天吃了早饭,背上竹箩、柴爬勾上山,到天黑了才背回来一竹箩松毛线。她形象不雅,身材臃肿,一张脸总是漆黑漆黑的,头发打结,头发里总沾着几根铺床的稻秆,衣裤破破烂烂,走路慢慢吞吞,做事慢慢吞吞,吃饭慢慢吞吞,什么都是慢慢吞吞,慢慢吞吞地给她的养父母,爬来了满柴棚的松毛线,斫来一垛垛的硬柴,别人家做饭烧水隔三差五就烧湿柴火,梅兰养父母烧的都是燥柴。梅兰五十左右年纪时,生了场病,死了。

梅兰死了,收养她的父母还在,总时不时怀念起她来:“没有梅兰,连松毛线也没得烧了。”

如今,收养她的父母早已作古,村子里的人也换了好几茬,后辈们已不知道村里原来有梅兰这么个人,只是我想起小时候爬柴的活来,还会想起梅兰。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徐丽 徐满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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