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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年货
发布时间:2020-01-15 10:08:16

 王丰

年的脚步越来越密了,突突突突,农历年马上要来到身边。

“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村镇上不必说,就在天空中也显出将到新年的气象来。灰白色的沉重的晚云中间时时发出闪光,接着一声钝响,是送灶的爆竹;近处燃放的可就更强烈了,震耳的大音还没有息,空气里已经散满了幽微的火药香。”这是鲁迅短篇小说《祝福》的开头,文学巨匠把他故乡鲁镇农历年的情景写活了。是的,在我的家乡,也只有到农历年底才最像年底,大家都忙起来,而且忙得心花绽放。

过年要有年货,往年的年货大都是自家动手准备的,熬番薯糖,做冻米,炸油豆腐,蒸包子,杀年猪……过了冬至,家乡人就开始忙年货了。

熬番薯糖

小雪大雪又一年,寒风凛冽的岁末,家乡每家每户拿一些蕃薯熬糖,熬成的糖盛在瓮罐里,待年关再用来做冻米糖。

熬蕃薯糖,有好几道工序。把蕃薯洗净,锉切成一片片的,放到烧开的铁锅里煮,掌控火候,适时放入催好的麦芽做糖引子。等到蕃薯片煮熟,捞起盛到布袋里,搁在榨圈上压,将蕃薯里的糖水压到装着的木桶里。挤压好糖水,再倒入铁锅中接着熬。

小孩负责烧火,也乐意担当这种劳动。到后半夜,蕃薯糖熬到出现“小筛眼”“大筛眼”的时候,大人用铁铲朝锅底下用力一铲,铲头沾上一摞硬硬的饴糖,这饴糖是蕃薯糖的精华,叫“糖头”。“糖头”大都赏给灶堂前烧火的孩子。成语“含饴弄孙”中的“饴”,是不是蕃薯糖的“糖头”呢?有点像。

等蕃薯糖熬成琥珀色,起锅,舀到瓮罐里,留待做冻米糖时再取。

“冻”冻米糖

做冻米糖,老家人不叫“做”而称“冻”,倒是挺形象的动词,于是“家里有没有冻冻米糖?”成了年底彼此的一种寒喧。

冻米糖自然要用“冻米”,做冻米先要把糯米蒸熟,蒸糯米要用饭甑。往年,在老家平常日子里是少有见到用饭甑的,遇见饭甑频繁出现在灶窝头上的日子,那一定是夏天新稻谷收获的季节,再不就是临近农历年底了。

每年年底,母亲都会从饭甑里蒸出很软很黏的糯米饭。看到母亲在揭开饭甑盖时脸上堆起那粲然的笑容,我立马举起手里老早端着的那只白饭碗,母亲便伸手去饭甑里捏起一个糯米饭团子,丢到碗里:“到堂前去吃吧,不要在站在这里碍事。”母亲还有好多个工序要做,起锅后把糯米饭摊晾,洗饭甑、洗食锅,再蒸一饭甑糯米饭……

糯米饭还只是“冻米”的半成品。冻米为何要在临近年底蒸?是因了气温之故。冬至后,气温低,蒸熟的糯米饭不会变质。母亲将饭甑里蒸熟的糯米饭倒到团笆里,用筷子一点点拨开,摊成薄薄一层,端到阴凉又通风的房间里晾着。四五天后,糯米饭风干得差不多了,用双手将糯米饭揉搓开,那糯米饭就如水晶般晶莹剔透。

母亲把晾干成晶莹剔透的糯米饭用团笆盛了,摆放到晒坦里让太阳晒,晒透。直到米饭的水分被阳光吸干了,恢复到糯米原先的坚硬,甚至比原更坚硬,再把坚硬的“冻米”入瓮。等到年底,从瓮里取出冻米用旺火炒,一炒,冻米膨胀起来,体积增到两粒或三粒糯米大。再取来番薯糖熬化,拌进炒过的冻米,压实,一刀刀冻米糖切起来,香喷喷地就要过年了。

杀年猪

快要过年啦,村里每一天都有几家在杀年猪的。

鸡叫第二遍,天还是麻麻亮,就有猪的嚎叫声从不同方向传来,并传向旷野。

灶房大铁锅烧着水,水“咕嘟咕嘟”在锅里滚着,烟囱里升腾着一股股白烟,风一吹就摇摆起来,像窈窕女子在跳舞。烟里有股松香味,是徽墨研磨出来的那种味道。

长木桶摆起来,杀猪师傅坐在木桶边的一条长凳上,一杆旱烟筒捏在手里,装一筒烟丝,点燃后“咝啊咝”猛吸几口,烟从鼻头孔里飘出来,也从嘴里飘出来,远远看着,人像一只灰灶,总在冒烟。师傅的头发油黑发亮如搽了凡士林,衣和裳也是油油的,泛着暗光。一双高统雨靴上面,点点暗红的血迹若隐若现。这段日子,杀猪师傅吃香,东家请西家邀的,还是忙不过来。

师傅旁边围着两三个男人,粗粗壮壮的,他们凑着头嘀咕一阵。师傅灭了旱烟筒,抓起耳朵钩朝猪栏走去,两三个男人紧跟着进了猪栏。忽然,猪栏里的猪大声叫起来,一人抓了猪耳朵往前拉,还有一人双手拽了猪尾巴往前推,猪一直“咦咦咦咦”嚎叫着,四脚用力键入地面,死活不肯向前,它似乎意识到这一去就是赴了“刑场”……

男主人从灶房里拎来两三水桶滚水,倒入长木桶里,再拎一水桶冷水交到师傅手上。师傅用冷水冲进热水,一只手伸进木桶试一下,再冲点冷水,又试一下,再冲点冷水,蜻蜓点水一样。水温试好,三四个人再把已宰杀的猪抬入桶里,水一下涨起来,刚好盖了猪的身体。

还有来看杀猪的村里人,有大人,有小孩。大人边看边叽里咕噜议论,还有人在吃着苞芦粿,掰一块抹点腐乳,有滋有味嚼着。他们估算着这只猪有多少肉,有多少板油,有多少花油。孩子们是赶热闹的,杀猪是村里的一出大戏,可以看,可以笑,可以闹,可以叫。

师傅给猪开了膛,主人背进家摆到八仙桌上,拿来杆秤一称,嘿,有八十多斤肉呀。师傅翻肠剖胃,开了猪的胃,胃里还留着米糠、苞芦粉和番薯,热气腾腾的。师傅埋怨这家主妇,都要杀它了,不给它猪食吃都不要紧了,还吃这么好。

一年啦,它吃的都是草,有时候连糠也是撒点给它,最后一天,总要给它吃点点苞芦粉,它这世比人苦。主妇背转身,撩起围裙揉起眼睛来……

如今生活富裕了,年货啥没有?不用自己动手,扫个支付宝,一溜烟提货回家,要啥有啥。忙年货,只在记忆里了。

      千岛湖新闻网 责任编辑:方志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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