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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是故乡好
发布时间:2020-03-20 09:01:02

■余书旗

01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这是日常生活的真实写照。茶之所以被人们所青睐,因它不仅仅是一款极佳的饮品,同时也是人与人之间相互交流的一种礼仪之媒介。

《礼记》:“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茶礼,是古代中国的传统婚姻习俗。不知是否受此影响,在家乡至今仍保留要到路口去给“新客人”敬茶的风俗。所谓“新客人”,是指在女子新婚的第二天来看望她的娘家人。届时,新婚夫妻二人要手端茶壶茶盘早早地在路口恭候,待“新客人”到了,便端起茶杯,恭恭敬敬地给“新客人”奉上茶水。请茶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礼节,它贯穿于人们日常的行为礼仪之中,人们早已把请茶当作是对客人最起码的尊重,譬如说我从小就知道的那些事。

在我很小的时候,农村能用上热水瓶的人家很少,我家亦然。每当来客人了,祖母便会立刻坐到灶门前的灰缸边,张罗着给客人烧水泡茶。虽然那时的农村人夏天喝井水,冬天喝凉白开,但有客人来了,是一定要给客人泡茶的,因为这是一种礼节。

从那时过来的人,大多保持原来的饮水习惯,就如我年届九秩的老父亲,不渴不思饮,渴了就倒一碗凉白开,一仰脖子了事,从来没有慢条斯理品茶的习惯。

淳安作为茶叶的故乡,其历史悠久,名声在外。但在我的家乡一带却不盛产茶叶,大多数人家只在山坞偏角种一点,到谷雨前后采摘、在自家锅里炒制,不为别的,只为逢年过节和招待客人。以前的农家大多没有专用的茶杯,但都会备有四只或八只“客碗”。“客碗”比大白碗要小许多,就如当下城里人家吃饭用的或酒店里那种最多只能盛二两米饭的碗差不多大小。平时宁愿用竹管筒碗给小孩盛饭,因为舍不得让小孩用这“客碗”,打破了难看,打碎了可惜。

02

家乡有一条源叫强家源,源内山峦叠嶂,涧水长流,林木葱茏,竹波荡漾。春天,这里会被满山遍野的杜鹃花染红;夏天,这里又成了天然的果园,野果的品种多得数也数不过来。这里也是天然的茶园,家乡人视如宝贝的谷雨茶便产自这一片大山。

早年的农村普遍缺医少药,用土法土方治一些常见的小毛病是常有的事,譬如说小孩有个头疼脑热、腹痛拉稀的,便少不了要泡一大碗谷雨茶发发汗、暖暖胃。所以除了用来招待客人或馈赠亲友,家乡人一直把谷雨茶视作健胃消食的良药,并以为经常饮用谷雨茶对脾胃能起到调理的作用。因此谷雨茶是那时农家人必备的宝贝,几乎每家每户都会贮存一点。

每到谷雨时节,村里便会有很多妇女背着背篓上山去采摘谷雨茶,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临下山前每个人都会顺手采摘七片不同种类的树叶放进背篓,与谷雨茶混合在一起炒制,我几问其由,皆回答说:“这是一种祖传的祭法。”祭法?祭什么?是对神农氏尝百草之举的敬畏?还是感谢大山的宽阔胸怀?抑或是对谷雨茶的一种心灵寄托?我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时至医药已很发达的今日,仍然有很多人惦记着那古老的宝贝,譬如说村里在县城开酒楼的晓军夫妇,他们每年都会请阿珠给采制几十斤干茶。

阿珠是个非常勤劳的人,每年谷雨前后的那几天,晨曦未露,她早已出现在强家源的那一片大山中。阿珠的早起,为的是当天采摘的茶叶能当天完成炒制,从而保持茶叶的新鲜。十几年来,晓军夫妇的酒楼一直用阿珠采制的谷雨茶招待顾客,客人们都很喜欢。

喜爱谷雨茶的不只是晓军夫妇和他们的顾客,还有村里的阿冰。阿冰是位聪颖乖巧的女孩,受过很好的教育。她先上的是长沙医学院,后又在福建中医药大学完成了中西医结合康复学研究生学业,如今在省城一家最大的中医院工作。阿冰说,她的谷雨茶情结来自于她的奶奶,奶奶觉得谷雨茶是百宝茶,但凡是肚子不舒服或是感冒、头痛之类的小毛病,喝完通通都会好的。还在她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年放暑假回到家里,忽然感到肚子有点不舒服,奶奶闻讯,便给她泡了一杯浓浓的谷雨茶,并习惯性地加了一勺白糖,还真灵验!喝完茶后,当时肚子就觉得缓解了许多。打那以后,直到她现在工作了,每次离家之前,奶奶仍会给她装一包谷雨茶带着。阿冰其实是个不爱喝茶的女孩,但她说她喜欢谷雨茶,它不苦不涩,且有一股清香。谷雨茶的清香不只是泡过后才有,只要打开包装,那浓浓的香气便会扑鼻而来,阿冰因喜欢这浓浓的柔柔的香气,便把它一小盒一小盒地装着,分放在各个抽屉里。阿冰说,这样便能经常闻到茶的香味,并经常想起远在家乡的奶奶。想起奶奶的时候,她就会泡上一杯加了白糖的谷雨茶,让那悠柔的清香慢慢地飘漾,飘向那思念中的远方。

03

喝茶分两种,一为解渴,生理需要;二为品茶,享受生活。早年的家乡难得有会品茶的,一是没有好的茶叶,二是集体化的时候也没有空闲时间慢慢地坐着品茶。农村人在外劳作时口渴了,找一泉水,屁股朝天,把头钻到水里猛吸几口。在家口渴了,水勺上系根绳子,用竹竿伸到井里灌满了,咕咚咕咚喝它个肚胀腹圆。只有来客了,才临时用那被烟熏得漆黑的铜壶,架几块干柴开始烧水,抓一撮放在烟囱上用报纸包着的那早已漏风的茶叶,泡上一“客碗”,碗中那深黄色的茶水,老一辈人戏称为像“牛溲”。

也有好这口的,村里的树人大叔便是。树人大叔从小身体羸弱,秋风一起,便火熜不离手了,不离手的还有那杆用铜皮包头的旱烟筒和火熜里炖着的那个瓷茶缸。树人大叔对茶叶的质地没有过高的要求,只要没发霉变质便可,没有好茶叶,“老茶袍”也行。那瓷缸好像从来没洗过,里面积了厚厚的一层茶垢,黑黄黑黄的,如同漆过一般。我曾数次提醒树人叔把那难看的瓷缸洗洗,叔说:“嗳!这个你就不懂了,这叫‘原形汤瓶’,以前的财主人家炖肉都用‘原形汤瓶’的,肉吃光了,汤留着,再另加肉接着炖,从来不洗的,这样炖肉不但时间短,而且肉的味道更好,还养人。泡茶也一样,用‘原形茶缸’泡的茶更香,也更养人。”我听后不禁哑然,心里思忖,还有此等道理?

也有嗜茶如命的。培之叔是卫生院的,茶瘾大得惊人,一只用玻璃罐头瓶替代的茶杯,足可容纳两斤多水,泡开的茶叶占半杯,家里人谁也不愿碰他这杯里的茶水,又苦又涩。泡过的茶叶他也不会浪费,晒干后装枕头,说是很养神的,枕头用不完的便用来洗脚,说可以祛脚气,滋润皮肤。还用作花肥,院子里的花坛被铺上厚厚的一层,把泥土也遮盖得严严实实了。

我的好友当中也有“从茶树根头爬出来的人”,譬如说老刘,便是懂茶的行家。老刘的家在中洲镇高毛坮,这里属大连岭山脉的支脉,海拔850多米,这里涧水长流,终年云雾缭绕,很适宜种栽茶叶。高毛坮村的人口不算多,最多时只有270多人,但茶叶的产出量却很大,每年有270多担干茶,人均一担多。这里的高山云雾茶是我最爱喝的茶叶之一,它与普通的茶叶相比较,就如白水与糖水、勾兑酒与原浆酒的区别。这里的高山云雾茶之所以与众不同,自有它的道理。这里海拔较高,昼夜温差大,以致茶叶的生长期也比平地长了许多。以前,汾口街上的茶叶收购站四月初便开称了,四月中旬进入盛期,到了月底便是收尾期了。而这里往往是五月初以后才开茶园,这或许便是高毛坮的高山云雾茶质地区别于平地茶的主要原因之一。

04

我爱上喝茶,得从鸠坑的圆珠茶说起。

鸠坑茶在唐宋时期就已经很有名气了,唐代著名的茶学家陆羽所著的《茶经》、李肇所著的《国史补》、五代毛文锡所著的《茶谱》、明代李时珍所著的《本草纲目》等都有鸠坑茶的记载。“潇洒桐庐郡,春山半是茶。轻雷何好事,惊起雨前芽。”北宋文学大家范仲淹的这一首《鸠坑茶》,可谓鸠坑茶的千古绝唱。而我爱上鸠坑茶,则纯粹是一次偶然的邂逅。

记得应该是一九八七年吧,那一年汪连清任汾口区涤纶布厂厂长,我管理村属企业石灰厂,因为生意上的事,我去了一趟涤纶布厂。汪厂长的办公室宽敞、简洁而明亮,只是墙角落里那只可以盛百十斤水的大肚水瓮特别引人注目。汪厂长招呼我落座以后,便起身给我泡茶,青花瓷茶杯里传来轻微而清脆的叮咚声,令我顿生好奇,茶叶入杯怎有如此之声响?见我诧异状,汪厂长把茶叶罐端至我面前说:“这是鸠坑圆珠茶,其味醇香,喝这茶特别过瘾,我喝习惯了,每年都会去鸠坑茶厂买个二三十斤的,够一年喝的了。”说着指了指茶杯,“茶泡好了,你品品看。”我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杯,未等送到嘴边,早有一股香气扑鼻而来,除茶的清香之外,空气里似乎还隐隐地飘荡着糖炒栗子的味道,香而甜润。我不禁好奇,拿过茶叶罐,倒了一些茶叶在手心里,果真一粒粒暗绿色的圆珠茶颗粒均匀,皆如黄豆粒般大小,托在手心里沉甸甸的,虽没冲泡却也暗香浮动,我不禁连称“好茶好茶”。汪厂长见状,随口接话道:“喜欢的话,到过年时送你一罐。”年底的时候,我又去了一趟汪厂长的办公室,他还记着答应过要送我茶叶的那档子事,他把目光投向了办公室墙角落头的那只大肚水瓮。

水瓮用沙袋盖着,掀起沙袋,便见有很多密封好的瓶瓶罐罐置于瓮内,汪厂长拿出一罐给我。这是一个玻璃罐头瓶,里面装着满满的圆珠茶。

对于贮藏茶叶,汪厂长自有他的一套方法。每年的新茶上市之前,他都会先准备十几二十斤拳头般大小的“铜绿石灰”(表面呈绿色的块状生石灰,这种生石灰不易风化,是一种绿色环保的干燥剂)置于瓮底,而后把一小罐一小罐的茶叶置于石灰之上,又用油纸把瓮口扎牢,最后压上一个可移动的大沙袋。后来,我也学着用这个方法贮藏茶叶,也是从那时起,我便对鸠坑的圆珠茶产生了浓浓的兴趣。再后来品尝过不少佳茗,可总不时地想起那叮咚作响的鸠坑圆珠茶,只可惜后来市面上很少有它的影子,让我好生怀念。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叶青 马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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