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娇艳

外婆病了。这个印象里能撵着我跑，干活从不落于人后的妇人，现在连说话也觉得吃力。我没想到她说自己没气力，竟真的躺在病床上就下不了床了，那个身体硬朗并且嗓门很大的妇人哪去了？二十几年的光阴，又变得恍惚起来。

早年，外婆是村里的妇女主任。生产队里要干什么活，她都是冲在前头的那一个，她能抵一个男人的工分。母亲说，那个时候从未见她生过病，倒是外公经常要去医院。家里有八口人吃饭，能干活的就外公外婆俩人，也亏得外婆身子硬朗，才养大了这么些孩子。

母亲嫁人以后生下我，我就成了外婆的跟屁虫，从断奶开始一直到上幼儿园，都是外婆带着我。那个电器还没有普及的年代，我的饭食都是外婆用汤瓶给我煨的。小姨说我从小就是个“磨人精”，等外婆好不容易煨熟了米糊，我又要吃面条，面条好了又改主意要吃饭，常常是一顿饭要弄好几种主食。外婆有时候也会脾气大爆发，不过从没舍得打我，骂我一顿也有外公护着我，让我度过一段“肆无忌惮”的时光。等我大些的时候，外婆要带三个孩子，三个孩子闹起来，只有外婆能摆平。每到这个时候，外公总说“你外婆肚子里猫抓起来了，再不听话就要抓破肚子出来了，你们快别作声了”,我们几个立马就偃旗息鼓了。

夏天正是戏水的好时候，趁着外婆午睡，我带着弟弟妹妹们去捕鱼，偷拿了外婆捞饭的笊篱。不知怎的，外婆提早醒来竟发现了。我们陶醉于眼前的鱼虾，并没有发现外婆到了跟前。她一把钳住我的手臂，另一只手夺过我的笊篱，二话不说拖着我就走。我自然奋力反抗，硬是没有挣脱出来，弟弟妹妹们见状只好跟着外婆回家。

外婆出去干活也会带着我们，我们也经常“插脚乱手”（帮倒忙）给她制造麻烦。一次去插秧，等外婆上岸喝水，我也学着大人的样子坐在秧凳上弯腰插秧，还没坐稳就跌在秧田里，我一下懵了，外婆急忙下田把我捞起来，一看已经是个“泥娃娃”，赶紧带着我回家换衣服，秧也不插了。

尽管我们经常不受外婆的“控制”，她一次也没舍得打我们。每次父亲看不下去要揍我，外婆都会上前护住我，数落我是个“痴呆囡”，被打了也不知道跑。

年前，我去看了外婆，她很是欣喜，躺在床上看着我们嘟囔道：“你们都来啦，我跟你姆妈说了，叫你们别来，等我好了就回家去了。”我替外婆掖了掖被子，是啊，等她好了就回家去。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叶青 马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