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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父亲
发布时间:2020-06-20 10:09:42

江涌贵

父亲撒手人寰已六十年了。我是最后送终的,还清楚地记得他离我而去那一时半刻的情景。

那是1959年11月15日,当时我正在严州中学读高二,这一天学校领导告诉我“父病危速归”。16日一早,我就从建德梅城出发,当时交通很不方便,第二天傍晚才赶到家。

当我心急如焚地赶到父亲病床前,他已经昏迷不醒。我焦急大声地呼唤着“爸爸!爸爸!”一边用手紧紧地抓住他的双手。父亲听到我的呼唤后,眼角溢出了泪水。人病到这个程度,连一口稀饭都没得吃,还是吃玉米粿。听堂嫂说,父亲曾对母亲说“想吃点猪肉”,当时大家都很困难,七找八借才借到点猪头肉,然而他已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我在床前陪伴了两天。11月19日晚饭后,父亲的脉搏由强到弱,大约晚上八九点钟,脉搏停止跳动。我记得很清楚,“咕咚”一声父亲一口气掉下去的声音。这时我才真正意识到,父亲已经永远地离我而去了。悲痛的眼泪如泉水般涌了出来,我马上去叫与堂嫂聊天的母亲。母亲和堂嫂过来了,一阵悲恸的哭声传出破旧的泥墙。我紧紧抓住父亲当时尚有余温的双手,久久不愿松开……

因为家庭穷困,父亲小时从未上过一天学,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文盲,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母亲也一样,从未读过一天书。所以,父母都希望下一代能读书有文化跳出农门。我虽然出身在一个从未受过文化教育的家庭中,但父母对我们的家庭教育却十分严格而朴实。记得小时候,父母对我教育得最多的就是“不准拿人家的东西,自己的东西要爱惜好、保管好……”为了灌输这些大道理,还会对我们讲许多小道理,比如“小来偷针,大来偷金”“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等等。

1948年初,也就是我9虚岁那年,因为是舅舅邵贵堂当老师,父母亲让二哥带着我一起去离家十里路的庄家村读书。村上还有江明强、江锦传等人一起,每周六下午放学才步行回家。4月4日周六放学,妈妈对二哥说:“因派兵役、抽壮丁,你哥要去当兵。”家里既不想让大哥去当兵,又没钱买一个“兵役”,急得父母团团转。二哥说:“逃又逃不掉,买又没钱买。我去,土地不能卖!”4月5日是清明节,二哥就顶上“壮丁”到威坪镇去当兵了。这样,就我一个人去学校了。我们读书、吃住都在庄家祠堂里,上课在中堂,住在后堂两边厢房里,中间摆放故人牌位,楼上堆放空棺材等杂物。当时我和江明强搭铺(即合伙盖一条被)。有一天晚上,庄家村病故了一个人,先是有人在搂上搬棺材,后又是送牌位,来来回回声音很大。当时我毕竟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基本上还是睡着的,只是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走动、搬东西的声音。第二天早上,江明强有意吓唬我,问我:“昨晚鬼来了,你看到没有?”我说:“没有看到。”他绘声绘色地说:“我看到了,舌头伸出来长长的,吓死人了……”听他一说,我吓得浑身发抖。周六下午放学回家,我就对母亲说:“庄家祠堂里有鬼,我害怕,我不敢去读书了。”

周一早晨,按规定要背上菜竹筒去上学,我因为害怕“鬼”,宁愿上山砍柴火,也不愿去读书了。平时我农活少干点、柴火少砍点,父亲从来不责怪我,这次我不去读书伤了父亲的心。他黑下脸冲我吼道:“快上学读书去!”我说:“不!”“去不去?”父亲顺手拿起靠在房门边的小杉木棍,“去不去?叫你读书都不去,打断你的腿!”说着,举起小木棍朝我腿上打来,一边打一边吼:“去不去?叫你读书都不去,那还了得?”当时,那根小杉木棍都打断了。邻居和母亲最后夺下父亲手中的半截木棍,把他劝开了。母亲擦擦我的眼泪,轻声细语道:“你爸爸打你也是为了你好。听话,到学校去读书,做个有文化的人,长大了弄一碗快活饭吃,不像你老子吃一辈子没文化的苦。”母亲把一竹筒菜交到我手里,哄着我去读书。

前几年,我在写回忆录时专门写了这一情节,题目是:“棍棒挥打,打出一个书呆子;好言相劝,劝出一个好学生。”我之所以记下父亲打我这件事,是为了感谢父母的良苦用心,而不是记恨父亲。虽不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但严格教育还是必要的,我一直这么认为。在我家乡素有“卖掉茅厕板,也要培养儿子读书”的良好风气,这在威坪叶家源是出了名的。在那种艰难困苦的条件下,父母亲还让我去读书是很不容易的,真的很感谢父亲对我的那一次痛打。

父亲离我们而去时,我还在高中读书,还不懂得报恩和尽孝。十年后,母亲也驾鹤西去,那一次我未能回家为老人送终。想到他们,更多的是内疚和自责。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叶青  方志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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