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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敏慧
秋声缕缕,落满乡野。
割过稻谷的田里残留着一茬一茬干枯的秸秆,村里的人会将它们叠在一起,垒成高高的小山,等日后再烧。
小时候总觉得白昼很长,一刻也闲不住,趁着大人不注意,就跟只泼猴似的,手脚并用地爬到稻谷堆上,也不嫌脏,舒舒服服躺下来,晃着二郎腿自得其乐。
头顶浮云游走,挽起一道道薄暮绮霞,远处山川河流的呼啸一并纳入耳中。
我爸干完活,将我从上面抱下来,穿过大片大片的田野往家走。
田里已经干了,踩下去和田埂小路一样结实,偶尔有些地方还湿润着,仔细看去里面还有个小洞。
“是泥鳅洞!”我爸很高兴,把我放下来,“你摸摸看里面有没有泥鳅?”说来好笑,我爸很怕滑不溜秋的东西,他自己不敢抓,让我来。
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怕,双手探进去,使劲去摸,但泥鳅滑得很,早就逃了。
“我再看看还有没有。”我爸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作下结论,“找不到了,回家吧。”
我很是难过,不舍得走。身后的叔叔路过,从袋子里分了条泥鳅送我玩。我便欢欢喜喜地收下了,回家路上看个不停,“爸爸,这个能吃吗?”我爸说:“用家里晒的梅干菜炒起来吃,很香的!”可惜就一条泥鳅,做不了菜,我只好一路想着那是什么味道。可直到现在,我也没吃过这道菜。
割了稻,就要晒谷子了。
我爸从不舍得我干活。大人晒谷子的时候,我就坐在旁边的空地上看着。
午后枯燥而漫长,青绿的野草长满了田间小路。狗尾巴草在阳光的暴晒下摇头摆尾地晃荡,揪一根出来,毛茸茸的,蹭过指尖,是很柔顺的触感。
烈日坠落,交叠的云层后射落一束束的光,渐渐氤氲成淡紫浅粉的天。晚风笨重地拂过额间的碎发,连掌心都攥得滚烫。
家门口的空地不够晒,爸爸就把谷子搬到后山平坦处。
忙碌的人们弯着腰,缩成黑色的小点,散落在一块又一块金黄的谷堆间奔忙。
尘土飞扬,裹着闷热的空气。稻谷溅起的气味,又浓又燥,像极了正午当头的阳光。
我爸力气大,扛着一袋一袋的谷子下了山,干燥的谷粒在他的肩背发出嘶嘶摩擦的轻触声。
我拍拍身上的尘土,从高高的坡上冲下去,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上山下山。
山野清静,狭长的小路发出细微的喘息声,林间簌簌飞起的鸟雀叫个不停。
回到家,我妈早就做好了饭。
桌子上有时会摆着两枚小小的鸽子蛋。
我爸在阳台上养了鸽子,青灰色的羽毛,会“咕咕”地叫,头也跟着转。
后来,鸽子生了蛋,小小一枚,可把我爸开心坏了。他把蛋都留起来给我吃。
刚煮熟的鸽子蛋烫得很,皮很不好剥,蛋白是透明的,吃起来比鸡蛋要嫩一点,蛋黄很香。
我爸得意地和我强调:“自己家养的蛋,可补了!”现在想想,我爸那时候才三十出头吧,还带着一丝少年气,可爱得很。
后来,鸟笼子没关紧,鸽子飞了,也没有鸽子蛋了。
我却愈发怀念起来。
那时的日子,绵软得像一锅刚刚煮好的红豆,加了适量的糖,足够甜腻又热烫,在记忆里熠熠生辉。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叶青 方志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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