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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应时与瀛山书院
发布时间:2020-07-21 08:54:49

鲍艺敏

方应时,字以中,号养吾,晚更止庵。生于明嘉靖丁酉(1537)九月三十日,郭村银峰村人。其先祖安公于唐朝末年由桐江白云村迁遂之端坡(墩头),恩公择居银峰。

父亲方亨,字嘉会,别号敬斋。据邑人汪乔年写的《廷政公暨奉政大夫敬斋公合传》云:“(敬斋)少有大志,因不偶,遂隐林泉,浑朴不烦,咸称长者。娶社墩余大鸿女讳银璧持家。生二子,长志善,次应时……”方应时父亲淹贯经史,孝友天植……万历中敕封文林郎,晋封奉政大夫。

邑人毛一瓒,神宗时官至吏部郎中,他给方应时写过《奉直大夫南京工部营缮清吏司员外郎止庵方公行状》,内云:“公生而警颖异凡,弱冠通经术,补郡诸生,累试辄异等。”方应时曾游学瀛山书院,寻格致之原,求经世之术。每天与“天光云影”、“源头活水”相伴,使他内心趋于平静,似有所归,觉得在这里找到了“人之为人”的根本。

隆庆四年(1570),方应时三十三岁,庚午科乡试在杭州贡院开场。方应时三场文字下来,秋闱摘桂,中了举人。方应时有没有再接再厉,赴京参加会试,我们没有看到相关记载,但明清时代的举人还有一个特别的优待,就是可以直接进入仕途。

万历八年(1580),方应时被授福建漳州府长泰县知县,历时五年,其间他特别注重培植和传承文化。他上任伊始,便做了两件事情。一件是重建“文昌阁”,另一件是力保“紫阳书院”。

方应时到长泰时,“文昌阁”已毁,仅存遗址。他顺应民意,表示“政务之闲,特建崇阁于山椒,爰增峰峦之胜,祀文昌于阁中,假借象纬之精”。为此捐出自己的俸禄,首倡在石岗山山顶建阁,历时一年有余,八卦形的“文昌阁”终于落成,恰逢长泰士子六人同科中举,时民众认为“文昌理文绪,进功贤,祷必应,学子也笃信至诚”。 

此后,长泰文运昌盛,远近闻名。

方应时对当地书院的保护和发展也是大有贡献。他初到长泰上任时,就碰到一件棘手的事情。内阁首辅张居正在神宗的支持下,采取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推行“一条鞭法”,皆无可厚非。但在文化上却实行专制主义,甚至“毁书院,禁讲学”,对知识分子的思想进行压制,以图统一社会价值观。

嘉靖、万历年间,王阳明的心学开始流播,读书人追求思想解放,全国各地建书院、兴学校,已蔚然成风。士大夫进驻书院讲学,创立自己的学派,拥有大量的粉丝,对朝政进行品评清议。张居正对此深恶痛绝,他奏请神宗于万历七年下旨:全国各地巡按御史,提学官切实查访,将各省所有私建的书院,一律改为诸司衙门;书院所立粮田俱查归里甲;各地师徒不得聚集会议,扰害地方。

此令一颁,天下书院纷纷被毁,实乃读书人的一场浩劫。

方应时甫到长泰,屁股没有坐热,就面临着境内“紫阳书院”的生死宣判。身为七品芝麻官的方应时,此时此刻,面临着一场抉择,是力保“紫阳书院”还是令毁“紫阳书院”?如何才能保住“紫阳书院”?

夜已深,人未眠,油灯照孤影。方应时独自在县衙陷入了苦思。

张阁老不喜欢阳明学说,他痛恨王学,遂迁怒于书院,欲把天下书院尽毁于一旦,正所谓爱屋及乌,恨屋亦及乌。长泰的“紫阳书院”,乃朱夫子讲论格致之学的圣地,与王学所谓的“心性”,直觉顿悟观照法是有本质区别的。又念及千里之外的瀛山书院,也是朱熹的过化之地。如若不分青红皂白,尽数毁却,黜先生,逐弟子,非是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乃是把天下读书人的种子尽皆灭绝。

思虑及此,方应时找到了症结所在,便以此为锲入的一个点。于是他搦管挥毫,奋笔上疏。他要保住文化流播的圣地,保住薪火传续的道场,保住长泰县的文运文脉。这样的交锋与抗争并不对等,一个是内阁宰相,身为大学士,一个是以举人身份才上任的七品芝麻官,官阶差异悬殊,外人看方应时此举无疑是以卵击石。

这便是一个淳安籍官员的性格,也是一个读书人独立精神之所在,关键时刻从不认怂。面对着当朝宰相,方应时铁肩担道义,毫不退却。结局是“紫阳书院”真的保住了,遂安的瀛山书院也因为他的上疏抗争得以保全,幸免于劫难,没有遭到灭顶之灾。不能不说这是一个奇迹。

离任长泰知县的方应时,去了广东,因为考绩异等,升为肇庆府同知,时万历十二年(1584)秋。直至万历己丑(1589)四五月间,他回籍丁父母忧,守丧三年。期满复任肇庆同知,二十四年(1596)十一月升任南京工部员外郎。

方应时到南京上任后,针对历年积弊,“公至则首湔除之,条八议上之大司空;司空报可,宿弊为之一清……期年政成,且有显陟,然公业倦游,愿遂初服,遂以戊戌(1598)请急归,栖瀛山精舎,招同志讲学论文。”说他上任后就涤除这些诟秽恶习,专门条陈八项建议给工部尚书,得到长官的支持,“宿弊为之一清”。眼看着有擢升显要官职的机会,此时的他却萌生退意,仿佛有个声音在召唤着他:“活水潆洄半亩漾,文澜之泽瀛山秀。”培植文化、守护文化是他一生的夙愿。他明白是瀛山书院在召唤他,不能再等了,回吧,回吧。

终于回来了。眼前的景象不免让人有些失望,书院“垣颓壁坏,一望草深。”痛心之余,方应时没敢耽搁,瀛山书院是他心中的圣地,当年自己初到长泰,夤夜秉笔上疏,就是为了保住这块圣地,今日岂能让它再度荒废?第二天他便联络詹氏一族,发出倡议重整瀛山书院,带头捐田捐资,复使格致有堂,方塘有亭,岁虔祀事,规条以约。他则每天与几个同道者,讲学于瀛山书院,因自号曰“止庵”,乐其道而自得。

方应时是幸运的,退归瀛山书院这七八年来,他既是为文化复兴而活,也是为自己而活,他找回了内心的那份真实,充满了一种喜悦之情,回应了生命中潜藏的那个音符,如空谷传声,幽深而旷远,直达人心扉。正如后人所说:“(先生)正而不阿,婉而不迫,能令党同者改容,执礼者动听,是先生大有功于名教也。”(《乡贤录序》)

万历乙巳(1605)三月二十九日,方应时卒,享年六十九岁。

方应时去世后,由老二方世敏出任瀛山书院山长,天启间他考订《瀛山书院学规》刊行于世。学规分为格致、立志、慎修、戒傲、安贫、会文等十条,使书院教学更趋规范严谨。四百多年来学规条理清晰,传承有序,可谓方应时培植文化、守护文化的一种延续。

老大方世教出仕为官,由生员援例任云南布政司都事署禄劝州事。禄劝州是少数民族彝族居住地,山高林密,道途陂隘,方世教带头捐资修建,彝民感其德,特立“景行碑”以记之。

老三方世效,由增生援例未仕。

先生之风山高水长,守护文化者人必守护之。直至一百多年后的清雍正七年(1729),邑令王锡年奉圣旨饬查方应时祠墓,勒加巡视防护。

八年(1730),被荐举入乡贤祠。据周辅(仁和教谕)《乡贤录序》记载:“为表彰潜德风励人伦,诏观风整俗使偕封疆大吏,搜罗幽隐事迹之未达于史馆者,列名以上,乃下部科集议,得二十有五人,准入乡贤祠崇祀。其驳回保举不实者七人。夫天下大矣,两浙人物亦不乏矣,乃合宇内仅二十五人,而浙江十一府七十五州县,崇祀者独遂安止庵方膳部一人。盖崇祀固若是其郑重也。”

当时,全国各地推荐到礼部复议的名单,共有德高望重、学问精醇而低调内敛者二十五人,其中又有七人与事迹不符被刷掉,放眼浙江全省十一府七十五州县,有资格配享乡贤祠者,只有方应时一个人。

瀛山书院的祀事活动,颇具仪式感。崇祀乡贤的目的是维护师道尊严,维护理学道统。使后学有了奋进的动力,有了前行的方向,有了行为的准则。祀事仪式中主要有祀位、祭期、陈设、仪注和祭文等,这些都构成了瀛山书院不可或缺的一种礼仪文化。

这便是我们今天看到的,瀛山书院朱文公祠正中,左庑崇祀方先生祠的来由,也是作为一个读书人最高的荣耀。

瀛山的“源头活水”成就了一位乡贤——方应时,他有诗碑《得清亭歌》留存于“得源亭”内,其中有“天光云影留佳句,半亩方塘蓄真趣”句。

瀛山半亩方塘波澜不兴,却蓄真趣,我想,但凡有了源头活水,瀛山半亩方塘终究是不会干涸断流的。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叶青 马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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