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黎平

劳动这个词现在用得少去了。

过去，劳动阶级、劳动人民、劳动光荣之类的话，常常见诸于报端及口头。一个词汇的式微与淡化，自有其时代的背景与背影在里边。像我这个年纪的人，对劳动是不会忘记的，甚至私下里还有些偏好和喜好。劳动能让一个人获得底气，自食其力，不仰仗别人的底气；劳动能让一个人得到收获，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收获；劳动能让一个人过得踏实，吃嘛嘛香，夜半不怕鬼敲门的踏实。劳动的快乐和满足就籍此而产生。不要一说劳动就都是苦哈哈的，不要一说劳动就都是下里巴人的，也不要一说劳动就都是望而却步的，其实从劳动的躯体洒下的汗水里面也是透着本源的喜悦和快乐的。

当然，并不是凡劳动必快乐，那不切实际，不客观，不真实。劳动如何快乐着，这与劳动的强度与劳动者对劳动的熟练驾驭程度有着很大的关系。当劳动累过了头，或者劳动的付出与得到严重失衡，或者劳动是被强迫的劳动，当然与快乐的距离就差远了。那确实不是一件乐事，只能谓之为苦差。我们都有过这样的经历，是人就都会有这样的经历，这不奇怪，所谓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是人就会有做违心事说违心话的时候。劳动作为一件需耗费体力脑力精力的事情，并不是时时都能让人愉快接受愉悦经历的，这得视各人彼时的心情彼时所处的境遇而论。只有当我们深入劳动状态本身，心身与劳动完美契合在一起时，劳动的快乐便会慢慢地从每一个细汗毛孔一点一点地渗透出来，那仿佛是另一种高峰体验，不是“人生得意须尽欢”式的欢快，也不是“马蹄踏水乱明霞，醉袖迎风受落花”的惬意，更不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式的快乐。

怎么说呢？劳动的快乐就融化在它的汗水淋漓中，融化在它的劳作过程中，融化在它的累累果实中。当收获季抵近，稻子熟了，我们手握镰刀弯下腰身去割稻子，“我手抓一把稻子在根部下镰/镰刀触碰稻秸杆发出悦耳的“滋布”声/如汗水滴答在干燥板结的岁月”。那种充实的欢快啊，可是从心底里如井水般漫上来漫上来的，这样的快乐无人能够褫夺。类似的快乐还有许多，比如把一大缸水挑满了，缸里的水清清荡漾着一圈一圈沁人心肺的涟漪；抡着大斧子劈柴，硬柴火开膛破肚“木屑乱飞如惊蝉”，整整齐齐堆至墙根码好，舒口长气，可以安心过冬了。甚至挑着粪便去田里施肥也是快乐的，往“玉米苗根部铺上几匝猪粪”，看着秧苗一天一个样一忽儿一忽儿抽长，未几天地里已是绿油油一片……何乐不有！

而这劳动的快乐其实乃是一种古老的快乐、传统的快乐，与现今这个网络时代电子时代信息时代总仿佛隔着一层年代的薄纱，今人已不讲究这种“慢”的快乐了。无时无刻捧着一部手机，无休无止的刷屏，点击，网购，外卖，抖音……快乐的成本降低，快乐的时长、快乐的质地也在陡降。

有时，我真想，也仅仅是想想，收获季去农村参与一场割稻子的劳动，脚踏实地，挥挥镰，出出汗，体味体味初始的快乐，找到迷失的自己，多好！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叶青 王志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