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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粽
发布时间:2021-01-27 08:32:18

李应富

我小的时候,每年腊月接近末尾时,总有一两个晚上,屋子里的火炉旁要支起一块大簸箕,一家人围在簸箕旁,开启过年的又一道程序:包过年粽。糯米在白天就淘洗得干干净净了,猪肉与别的馅料也早已准备妥当,伏天里晒得哗哗响的箬叶与扯成细细的棕批,滚水锅中烫过了,冷水溪中洗过了。包粽子的晚上,屋里比平时要热闹许多。父亲与母亲手不歇地取箬叶、抓糯米、放馅料、系棕批,我们则预定煮熟后哪个粽子要归自己吃,吵吵嚷嚷。有时我们也参与包粽子,但我们包的实在不像粽子,就互相取笑,你说我歪东朝西,我说你“四不像”,父母也笑哈哈地取笑,笑得要停下手中的工作,但并不阻止我们继续,还把我们包的“四不像”放进他们包好的粽子中,要一起下锅。

我们家的粽子,不似本地的粽子。我们本地的粽子,短短的,虽有四只角,但一眼只能看到三只,我们叫“遂安三角粽”。我们与衢县相邻,许多习惯与衢县一样,粽子是长长的,外村人称我们的粽子是“兴安刀鞘粽”,古时衢县那边与遂安相邻的一片地方,叫兴安。那时家里包过年粽,年年都要包两个很长很长的粽子。那得有多长?有锅的直径一般长。粽子煮熟了,先要把这长长的两个放上横头“请”列祖列宗,这长长的粽子叫长寿粽。长寿粽要两人合伙包,先包粽子的一端,然后两人配合,叠着接上箬叶包好,又叠着接上箬叶……我们很小的时候,包长寿粽自然是父亲母亲的事,我们稍大了,就是父亲或者母亲搭配一个孩子来完成。

我们的粽子有糯米粽,还有粟米粽,馅料有肉的、黄豆的、赤豆的,还有豆腐的、板栗的、萝卜丝的,记忆中似乎没有蜜枣的,那时蜜枣紧俏,难买到,也舍不得花钱买。现今往回想,我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时大家穷得吃饭也成了问题,怎么一到过年,父母总会有本事变出这么多材料,包那么多花色种类、那么多数量的粽子!家里的过年粽,要挂满楼上的两根长长的竹竿。

可惜粟米粽我好多年没吃过了。

粽子还没包完一半,枕头就寄来催眠曲。包过年粽的晚上,窗外好像总是呼啸着寒风,还有雪,飒飒飒飒地落在毛竹上、桃树上,又让风吹落地面,哗啦哗啦,但是寒风并不能吹入房间,屋子里是那么温暖。炉火向房间的每个角落输送着热量,父母包着粽子,窃窃私语着即将过去的这年的成就与即将来到的这年的愿望,箬叶散发着春日阳光下才有的清香。我们已进入梦乡,睡梦中,煮粽子的香气挤过灶房门缝,拐着弯,挤进房门,丝丝缕缕钻入我们的梦里。

那时的粽子是我们的美食,也是亲朋来去拜年的回礼。正月初,必定会有乞讨者上门,有的不声不响站在门口,有的蜜水般说起利市话,还敲着两块竹板,父母总要给他们蒲包里的破洋铁碗盛满饭菜,然后抓两把年前榨的冻米糖,再塞两个粽子在他背上的尿素袋中。到我们家时,叫花子背上的尿素袋,已经被粽子装得沉沉的了。

母亲去世后,我们兄弟姐妹们已到外面讨生活,职业原因,过年时我们并不能都赶回家去,但每当过年,我们依然能吃到家里的粽子,那是父亲年前提前包的。我无法想象父亲一个人在家里火炉旁包粽子的情形。

一个腊月廿六的早上,田野白霜遍地,我还在被窝中做着梦,窗下一个叫着我小名的声音把我喊醒了,打开门一看,父亲站在门外,一根竹扁担挑在肩上,满头满肩的的白霜,担子两头是扁丝袋,扁丝袋里是过年粽、发糕。父亲是照着手电筒先走七里路,再坐凌晨五点半的班车,下车后,又走五里路来的。父亲说,过年粽包好有两天了,才抽得出时间送来。

家里过年粽年年包着,终于父亲有三四年没给我们送过了,但每年到了该包过年粽的日子,总能接到父亲的电话,父亲苍老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过年粽包好了,有时间回来拿。父亲年纪太大了,已吃不消赶早赶晚在寒风中给我们送过年粽了。

于是赶紧叫儿子歇下手中无论多急的事务,赶回老家去。

又要过年了,已做好了无论如何也要赶回家去过年的计划。这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好多好多的粽子汇成一条河流,从我童年的那头流过来,一直流到我中年的窗口,河面上飘荡着粽子的浓浓香味。

淳安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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