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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马生涯——应颢
发布时间:2021-06-30 09:25:14

鲍艺敏

  淳安应氏之寥落,是新安江水库筑坝蓄水,大移民之后才开始的。

  翻开《淳安姓氏》一书,1000人以上的大姓有49个,应氏不在其中。我只在书的末尾“姓氏人口统计表”中,找到“应氏”一栏,排名68位,人口仅五百余人。

  这样的落差未免太大。当年的应氏曾经是那么发达辉煌,老城贺城有所谓“应半城”的说法,佐证了“应氏”为贺城大姓。古代贺城以县前街为中心,分为城东和城西两部分。城西一半多为应姓居住地,这里不乏簪缨世家,我们今天的主人公应颢,便出生在城西“官贤里”的应家大院。

  “应氏宗祠”就位于应家堪下,是城内数一数二的大祠堂。每年族中举行祭祖典仪,祠堂是最闹热的地方。父亲应惟善,领着应颢给祖宗祭拜上香,完了就会指着先祖的牌位,告诉他这是任职淳安知县的应氏始祖,名叫应与权,因为孝敬双亲,不愿意入仕;于是,宁宗皇帝特授他为淳安县令,方便他给双亲尽孝。

  应惟善不无期许地看着儿子,深情嘱咐道:“先祖是位好官,勤廉恕,修学校,课农桑,老百姓皆敬之爱之。”应颢似懂非懂地听着,门外小伙伴正招呼他玩去哩。

  偌大的祠堂庭院中,小伙伴围绕着旗杆石追逐玩耍,应颢和大家一起,一边嘻闹,一边唱念道:“你拍一我拍一,旗杆一立喜报来;你拍二我拍二,来年二试耀门楣;你拍三我拍三……”这便是他儿时关于祭祖、关于中举的全部记忆。

  父亲对儿子督责甚严,玩耍归玩耍,功课是功课,绝不容偷懒耍滑。在诗书熏染之下,应颢文气充盈,加之年少气盛,步幅大开,老街的青石板路,在他脚下已显得逼仄,他时欲出城,来到新安江畔,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极目远眺,群山绵延,惟见山峦深处有一排大雁,渐飞渐远,终隐于天际……

  时间来到大明正统十年(1445年),英宗皇帝开科取士。淳安县与应颢同时进京赶考的,还有商家源的商辂,即后来的三元宰相。

  我查了乙丑科进士榜单,应颢位列二甲第44名,这一科共录取进士150人。此榜的状元便是商辂。

  应颢的名次相当出色,合该是应了那句话:“我本够优秀,奈何更有优秀人”,他被商辂的状元声誉隐没在世俗的风评中,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跻身士大夫行列,初授监察御史。简单概括御史的职责,也就四个字:弹劾、建言。分道负责,即对各省(道)官员进行巡视监督,类似现在中纪委下派地方的纪检官员。发现问题直接向皇帝反映,建言献策。应颢监临的第一站是巡按福建,时正统十四年(1449年)四月。巡按任期为一年,需要巡遍所有的府县。应颢选择先到福建东北部的宁德县(现在的周宁县),原因是这里多年不太平。

  福建地区是全国重要的产银区,境内分布大大小小银矿几十座。早在宋代就有关于银矿开采和冶炼的记载,宁德县境内的宝丰银场和蕉城区的黄柏银场,被称为“明代六大官办银场之一”。据《明实录》所载,浙、闽两省岁课银两总额,至正统九年(1444年),已超全国的百分之九十。近年来,银场更是爆发了多起矿工起义,波及浙、闽、赣三省,震动朝野。

  巡按御史俗称“按院”,是代天子巡狩的钦差大臣,手中直接握有地方官的官帽。大事需要奏报朝廷,小事立马可以裁决。别说县令、知府,就算巡抚大人照样可以与之分庭抗礼。

  接待他们的是县里的主簿,应颢从四抬轿子上刚落脚,他的随从倒先开了腔,面对主簿,不无讥讽道:“好大的胆子,你们县太爷怎么自己不来接驾?” 

  主簿向应颢拱一拱手,回道:“禀按院大人,本县县尊、县丞到山里剿匪去了。”略顿一顿,有些郁闷道:“这两年叶宗留、邓茂七一干贼匪带头作乱,四处劫掠,为害一方,搞得境无宁日,还望大人海涵。”

  应颢摆摆手,道:“公务要紧。你且带我到银场看看。” 主簿连连摇头,忙不迭回道:“银场地僻路峭,恐生事变。按院大人暂回公馆歇息,待县尊回来好给大人接风。”应颢执意欲往银场,主簿只能备马,陪同前往。

  一路走走停停,应颢对银场情况也知晓七七八八。主簿嘴里说的“叶宗留、邓茂七一干贼匪”,就是宝丰银场带领矿工起义者。叶宗留是浙江庆元人,曾因私自盗矿被罚充处州(丽水)府皂隶,此人长期习武,凡事爱打抱不平,对自己的境遇早已不满。闲时与处州人叶希八、陈善恭等人密谋,欲图大事。正统九年,他纠结数百人,流窜到福建宁德、福安一带银场,伺机行事。

  宁德、福安与浙江处州相邻,这里早期留有许多银坑,明代初期尚允许民间私自开采银矿,只要课税就行。到宣德年间开始,自朝廷设立官局,便严禁老百姓私采,甚至派兵封禁,有了“私煎银矿罪”。特别是浙、闽、赣三省军民,私煎银矿会被处以极刑,全家发配充军,处罚力度十分严苛。

  叶宗留早年有开采银矿的经验,知道矿工的需求,也知道他们遭受工头、太监盘剥的苦楚,他组织当地矿工上千人,仗着人多势众,公然喊出了“听我采取,不听杀人”的口号,不把官军放在眼里。地方官府据实奏报朝廷,明廷派浙、闽两省官军大力搜捕。叶宗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私自铸造武器,据守险要山川,与官军对抗。叶宗留懂得不少的兵法,时不时与官军捉起迷藏,如若官军人多,打不过时,官军“东剿则西走,南搜则北移”;地形有利就主动出击,不利则设伏杀伤官军。兜兜转转三四年间,因剿匪不利而丢官丧命的朝廷官员就有好几个。

  到了正统十三年(1448年)二月间,这边叶宗留矿工起义没有平息下去,那边邓茂七在沙县陈山寨又领导佃户起义响应。杀县官、劫富户,自称“铲平王”,意欲铲除天下之不平。一时间,尤溪蒋福成带领万余炉丁(打铁工人)和农民声援,形成了一股洪流,在浙、闽大地奔腾咆哮。

  正统十四年(1449年)二月,明英宗闻报震怒,不禁大动干戈,诏命宁阳侯陈懋为征南将军,保定伯梁瑶、平江伯陈豫为副将军,都督同知范雄、都督签事董兴为左右参将,刑部尚书金濂参赞军务,太监曹吉祥、王瑾、陈梧监军,统率京营和江浙兵四万余人,配备神机铳、炮火器等,入闽征剿。至五月间,明军基本将叶、邓起义平息。叶宗留、邓茂七皆战死,邓茂七压寨夫人廖氏去向不明。余部则由叶希八等人率领,辗转于浙、闽山区,时而剽掠,时而隐遁。

  应颢在主簿陪同下,巡视了几处银场,果然山势峻垝,道险而狭,有时还得下马步行。一行人回到县衙,裴县令早已恭候多时。彼此行礼问安过后,县令道:“这次进山让林开三这贼脱逃了,只逮住几个喽啰。”一副沮丧的表情。在裴县令看来,这次本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抓住林贼可以在按院大人面前邀功,待奏到皇上跟前,指不定官升一级哩。

  应颢巡按福建,恰好在平乱之际。原来主簿说县尊、县丞进山剿匪,其实剿的不是叶宗留、邓茂七之匪,而是追剿乘乱盗窃银矿的林开三之盗匪。

  县令姓裴,正统丁卯年(1447年)任宁德知县,也是想要有所作为,自然无可非议。

  应颢问道:“这林开三毕竟什么来路?”

  裴县令回道:“林开三乃本县黄埔村人,长期在外流窜作案,此番纠集处州巨盗,对宁德银场进行了一场洗劫,幸亏监军发现及时,银场损失不大,只被他遁走山林。”

  应颢听罢,沉吟再三,寻思道:“我观宁德银场纠纷盘互,不逞之徒,若居洞穴之间,内可以聚糗粮,下可以设弓弩,官军难扑灭,地方不敢问。这裴知县看来是个实诚的人,倒可以帮他一帮。”遂说道:“前日林贼未得如愿,终不会甘心。他一个惯犯胆大妄为,绝不会就此罢手。你放出风去,就说明日亲送巡按出境,届时,我调官军预伏,张网以待。”

  裴县令拱手相谢道:“多谢按院大人援手,裴某遵嘱,这便布置下去。”

  次日一早,县公馆门口巡按、县令依次上了绿呢大轿,仪仗摆开,宁德县衙役在前面开道,手擎虎头牌,上书“回避”两字,后面跟着一班随从护卫。只见飘飘扬扬的几面旗帜上书“福建巡按”“钦差出巡”“宁德县衙”等字样,一路鸣锣开道,招摇过市,出城而去。

  且说林开三遣去的探子来报,说县老爷恭送钦差大人已出了城门,今夜是回不到署衙了。林开三果然鸠集残余部众,乘着夜色袭取银场,杀了一个回马枪。

  此番入我彀中,料你插翅难逃。

  但闻一声铳响,四周火把齐明,应颢调集的官军一齐杀出,将一伙盗贼围在银场谷中,弓弩刀剑,一通厮杀下来,检点人数,尚有数十人被擒获。盗贼头目林开三身中乱箭受伤,终未能逃脱。遂用枷锁了,押往县衙大牢候审。

  宁德县去除了这块毒瘤,裴知县大为宽心,特设庆功宴诚邀应巡按赏脸,一起商议会审林开三的具体事由。应颢将话题岔开,举杯笑道:“来,今日只管痛饮,酒桌上不议公事。”

  “对,对,对。”裴知县起身端起酒杯,附和道:“莫谈公事,莫谈公事。不要让那林贼搅了雅兴。”

  席散回到公馆歇息。次日一早,应颢开具巡按牌票,用了关防,调阅宁德县卷宗,履行他巡按的职责,开始复核过往案卷的判决,查看是否存在冤屈枉纵现象。应颢有意回避林开三盗案会审,是欲将这场功劳记在裴知县名下。

  裴知县经对林开三的审理,意外查获叶希八残部,以及邓茂七那位压寨夫人廖氏的踪迹,与沙县官军联手,一举荡平了陈山寨,廖氏伏诛。

  应颢巡按福建,不辱使命,为此“朝廷赐彩段宝钞,进秩从六品”。景泰四年(1453年),他又应诏巡按苏松,恰逢水患,应颢组织当地官员士绅,赈济饥民,救活甚众。次年八月,擢升南京大理寺丞。

  我在《商文毅公文集》中,看到商辂写的一篇《赠大理丞应文明序》,这篇文章是在应颢巡按福建、苏松之后,朝廷任命他为南京大理寺丞,商辂为他送行时所写,内云:

  淳安应氏为邑著姓,文明,予同年进士中翘然者,其为御史按闽中,闽中人无老稚贵贱,皆啧啧称道,曰:“良御史,良御史”。至于今犹不释口。盖其心术纯正,外无欲而中有主,弗为赫赫之威而吏无不惧,弗要煦煦之誉而民无不服,其见称于人以此。继复按东吴,吴俗尚势利,多诉讼,文明裁断如流,人咸称快。未几,强者慑,弱者立,方翕然顺令,而文明以功拜南京大理丞,受代日,民遮道欲留,弗可,皆唏嘘而去。其敬慕于人,盖随所至皆然。

  应颢字文明,商辂说他是同年进士里面的“翘然者”,非常出色,令人追慕。作为御史他巡按福建,八闽中人无论老少贵贱,都交口称赞他为“好御史”。至今谈起他来,仍然如此。大概是因为他心术纯正,外表看去无私无欲,内心却很有主见,虽无那种赫赫的官威,但地方官吏见了能感受到那种威严,尽管不去标榜仁爱春风,老百姓无不衷心服膺。知与行合一,人与名相称。后巡按东吴(苏松),吴地民风势利,爱打官司,应颢得心应手,裁决如流,老百姓很满意。去不久,强悍的人懂得敬畏,柔弱的人找到自信,地方安宁和顺、政令畅通。应颢因为政绩突出,官拜南京大理寺丞,告别之日,苏松百姓皆拦阻应颢,不让他离开,一个个掩面哭泣,唏嘘再三。他每到一地,都这样受人尊敬仰慕。

  这是商辂对应颢的评价,也是老百姓真实情感的流露。

  监察御史虽说权力很大,但官阶不高,是正七品官,大理寺丞则属正六品。朝廷应该是看到了应颢的能力和功绩。

  新版《淳安县志》关于应颢的条目,也就三百余字,说他“……成化二年(1466),荐升湖广按察司佥事。总兵李雪、巡抚罗箎知颢之才,命治平溪清浪卫。应颢即选调官军,征勦靖州黄强苗寇。事竣,都御史项忠复遣应颢去平荆襄流民之乱,颢恩威并施,功劳尤著,又升福建按察司副使,巡视海道。时漳州贼林辉英乘机聚众下海为乱,颢遣官军赉榜晓谕,林之部众擒辉英以献。既而,龙溪贼钱有定50余人劫掠蒜岭驿官,应颢又命巡海官军督悉就擒。应颢戎马倥偬,屡建功勋,升布政使司左参政。后以疾归,卒于家。”

  从上述履历来看,除了在南京任大理寺丞几年外,应颢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参与擒贼、平乱,不是在福建就是在湖广,不是去擒贼就是在去平乱的路上。从他首站巡按福建宁德开始,就展露了卓越的军事才能。也难怪我没有找到其相关著述,就连诗词也极为罕见,其一生戎马倥偬,南征北伐,根本无暇静心著述吧。

  应颢生卒年不详,我多方搜求《应氏宗谱》不得,只能暂且存疑。

  贺城百姓为纪念他,将其列入乡贤祠,朝廷还在贺城应氏居住地“官贤里”,下旨建造“簪缨奕世坊”“世英坊”“联芳坊”以示表彰。应颢之父惟善封御史,从父惟贤封光禄署丞,其从弟应顼、应顒均为朝廷命官。

  应颢回乡后,在县南南山下,创建南山书院,回馈家乡。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叶青 姜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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