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梅

我的老家在枫树岭君石村，1988年枫树岭建水电站，整个村子迁移到汾口百亩畈，村还是那个村，只是从最初的山坳搬到了湖边。

村头不远处就是当时汾口的客运码头，客船从汾口到千岛湖大约4个多小时，但我却觉得比坐车方便，那时没有千汾线更没有淳杨线，从汾口到千岛湖就只能走七拐八绕的盘山公路，坐一次车能头晕两天，不吃晕车药根本扛不住。那时也没有上江埠大桥，如果赶不上下午四点半的末班轮渡，那就只能望湖兴叹了。

在杭州读书后，每逢假期回家，还是觉得坐客船方便。没有高速的岁月，从杭州到千岛湖也是一场修行，当天是到不了家的，没有车也没有船，在千岛湖镇将就住一晚后，赶早上第一班客船，将攒了许久的东西——七八个包拎到船上坐定后才长吁一口气，客船不紧不慢行驶在湖上，将一颗赶路的心渐渐抚平。

船到终点，我不用走出客舱就知道父母早早地就会等在码头。他们只是大概知道我哪天会到，具体坐哪班船并不清楚，但他们每次都会在第一班船到的时候就等在那里，我自然不会让他们失望，当我拎着大包小包出现的时候，他们会接过我的行李，询问我的近况。走到村里的时候，会有其他村民说自家孩子怎么还没回来，还在睡懒觉的他们怎么可能赶上早上的第一班船呢。

结婚后，离家去了外地工作，忙起来连电话都顾不得给父母打一个，但不管有多忙，回家过年却是雷打不动。有一年大雪，好不容易从杭州辗转回到了千岛湖，到了千岛湖的那一瞬心才算落下，因为有客船，哪怕雪再大也不能阻挡我回家的路。雪中，看到父母撑伞翘首期待的模样，心突然觉得酸涩起来。

孩子呱呱落地后，因为工作的原因，只能放在老家让父母帮忙照顾，孩子渐渐长大，第一声爸爸却是叫的小姑父，只因小姑父也戴着眼镜。又一次坐客船离开家时，孩子伸着手嚎啕大哭，父亲都快抱不住挣扎着的孩子，母亲用衣袖擦着眼角的泪水，我不忍再看，转身走进客船舱，并在那一刻下了个决定——回家。

后来，我在千岛湖找到了工作，庆幸的是这时候已经有了快艇，价格虽然比客船高了许多，但胜在时间也缩短了许多。我回家的时候会选择坐快艇，因为归心似箭。父母带孩子来看我的时候坐客船，一是便宜，二是方便带东西，家里种的瓜果蔬菜一拎便是一大包，三是孩子极喜欢吃客船上的面条，这点跟我倒是颇相似。

我在码头上等待的次数渐渐多了，看着孩子蹦跳着从船上跑来的时候，心情是雀跃的，父母会细数着村里最近发生了哪些好玩的事情，孩子又学会了什么新的技能，我只需微笑着倾听就好。

再后来，千汾线开通，客运码头就停运了，老码头慢慢变成了捞沙船停靠的地方。回家的路程看似短了，却多了一番折腾，码头停运后镇上去码头的中巴车也停运了，到了汾口却到不了家的事情时有发生，好在打个车也能回去，只不过路费又贵了许多。父母也常常感叹，还是以前客船方便。

时代在变迁，路越修越好，生活品质也在提升，自己有车以后什么时候想回去就回去。可每每经过老码头时，还是会感叹，要是客船还在就好了，那种慢悠悠的时光大概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