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有根

上世纪70年代初，我十八岁的哥哥被公社推送上了江西工业大学。那个年代还没有恢复高考，上大学靠公社推荐保送，名额很少，所以我哥是很幸运的。

在大学里，我哥认识了一位杭州姑娘。姑娘长得非常漂亮，明眸皓齿，樱桃小嘴，白里透红的皮肤，窈窕挺拔的身材，两条又黑又粗的辫子齐腰甩着。追她的人很多，可她就喜欢农村来的我哥。因为我哥长得也很帅，一米八的个头，双眼皮、高鼻梁，特别爱笑，笑起来两个小酒窝很是迷人。

那时，校园里禁止学生谈恋爱，我哥和杭州姑娘热恋的情况让校方知道后，校领导马上找他俩谈话，目的是劝阻双方来往。可他俩感情太好，依然悄悄地交往，校方也发觉了，但念及两人的学习成绩在班里冒尖，就没有做出什么处罚。转眼三年大学生活结束了，当时学校包分配工作的，这时就有人开始刁难这对年轻人了。恰逢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年代，校方决定把我哥分配到黑龙江哈尔滨农场，杭州姑娘安排回杭州工作。当时杭州姑娘坚决不同意，她主动放弃回杭州工作的机会，不顾父母和亲戚朋友的劝阻，毅然绝然地跟着我哥去了哈尔滨农场。

在农场，两人一起劳动过生活，日子虽苦犹甜。那时正赶上三年自然灾害，这年中秋节农场没有放假，照样出工干活。这天，男知青在农场干活，女知青被派到公社所在地的粮站去补麻袋（装粮食用的）。农场收工早，我哥回到住处就领到了两个月饼。

我哥长这么大还没吃过“洋月饼”（即工厂生产出来的月饼），以前中秋节都是吃母亲做的芝麻月饼，现在看到眼前两个油光发亮冒着香味的月饼，馋得他不停地咽口水。不知这味道怎么样？我哥眼睛盯着桌上两个月饼，在默默地等待杭州姑娘的到来。以往两人都是有福同享的，只要有好吃的都会想着对方，从不吃独食。可这天左等没来，右等没来，我哥又累又饿，肚子在“咕咕咕”叫个不停。我哥心想，不是一人一个吗？我吃自己那个就得了，还有一个留给她。想到这，我哥再也忍不住了，拿起一个月饼就吃起来了。

那月饼也真好吃，我哥狼吞虎咽几口就吃没了，一点不过瘾。可杭州姑娘依然没有回来，吃到瘾头上的我哥，鬼使神差地拿起桌上另一个月饼又吃了起来。刚吃完，杭州姑娘就回来了，一进家门就高兴地问：“听说今天发月饼了？”这时我哥才反应过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杭州姑娘又道：“发什么愣？月饼呢？”我哥像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小声说：“被我吃完了。”姑娘半天没有吭声，忽然脸就黑下来：“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我牺牲一切，不顾家里人的反对，跟你来农场，可你连一个月饼都不给我留，我算看透你了！”姑娘说完就气呼呼地去收拾衣物，任凭我哥怎么解释和劝阻都没用。第二天一早，姑娘就回杭州了。从此，两人便成了陌路人。

因为一个月饼，毁掉了一段美好的感情，这样的故事也只会发生在那样一个特殊的年代。如今，在后辈人眼里真是“天方夜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