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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花落
发布时间:2021-10-12 11:28:51

李曙红

  平生第一次见到油桐花,锦缎般铺在面前,是在四月的雨中。盛极的桐花落下后依旧鲜亮而华丽,密密麻麻铺满了树底的石阶。仰望巨大的树冠,一簇簇洁白厚实的花朵仍甚是繁密。石阶已有了旧色,两侧布满了苔藓,有些已爬上了路面,那种被雨水染出的翠绿,与白色的桐花相映成趣,岁月的沉淀,影影绰绰。

  这是一株老油桐树,看情形,与坐落于小山头的森林公园一样,有些年头了,是公园的土著,也未可知。儿时借近水楼台之便,常在公园“儿童乐园”玩耍的侄子们早已星散且成家立业,他们见过这株老油桐树“花开花落年复年”吗?在森林公园陷入荒废的迷途,这棵油桐树应是孤芳自赏,年年四月,兀自盛开,兀自飘零。

  森林公园的荒废,导致众多树木失去约束,它们在岁月里旁逸斜出,长势繁茂。有一年为找一处静谧,曾悄悄进入过此地,树荫如盖,鸟雀只闻其声不见其影,野猫在林间蹿动,不时发出哀怨之声,让我毛骨悚然,不敢只身再往里走。直到去年,山丘之上的公园被全面整治,路面重铺了条石,杂草乱柴被清除,树枝经过修剪,林间一下变得透亮。老式的房屋错落有致地掩映在树林中,阳光漏下来,留下斑驳的光影。一种别致的韵味,在十字街旁的这个小山头上滋生,公园的林荫小道上,擦身而过的都是久别重逢的喜悦。最好的因缘是,当时县文联搬到了这里,与此地文艺气质的契合,让人津津乐道。

  老友佘坡随文联搬入后,便在这里扎营写字,我与眼影闲来无事便常来这里借书。说到“借”字,这位老同志总是斩钉截铁地说:“不准动屋里的书!”我们只有又“偷”又“抢”,事后再还回去。这株油桐树就高高地挺立在他的门口,之前我们来来往往,熟视无睹,直到今日繁花满枝且雪一样铺满了门口的小院,我们这才发现冷落了它,唏嘘桐花竟有这般景致。我们站在院落里,一朵朵桐花不时从高处吧嗒吧嗒地落下。落下时那么决绝,一声轻响让人心头微颤,落红之音的玄远,意味深长。有一朵落入怀中,仔细端详这喇叭状白中有红的花朵,不禁想起时光一去的义无反顾。时值人间四月,芳菲已尽,桃红梨白以及洋气的樱花都张扬地开过又张扬地落去,只留下飘飞的伤感和莫名的春怨。桐花不跟风,暮春才静静地盛开,朴素而淡雅,散发着淡淡的香,落在树底下,是一地清新的花语,第一次让人对逝去的年华,有了释然的开怀。

  佘坡提着老花镜从堆满书的屋里走出来,惋惜地说:“满地的花已被清洁工扫了一次,让她先不要扫,说了几遍,却没听进去,本已厚厚一层,很是可观。”

  于是查了资料,桐花是清明节气之花,是自然时序的物候标记,到清明时绚烂至极致,但同时盈虚有数由盛转衰。花语是情窦初开,但不知为什么,看着满地的落花,我怎么都不能与情窦初开的少女相联系。

  读到一首《桐花祭》:

  不恋晴川枝上好,风来曼影翩跹,缤纷一地赋蜿蝉,和春依岁序,觉悟祭情天。

  寂寞飘零五月雪,芳魂也系青峦,娇姿不落野溪前,悠悠香满径,随遇自安闲。

  这一阕词,极好地诠释了桐花。想起多年无人涉足的荒芜的森林公园,年年四月,桐花无声地盛开,又安然落成一地的雪,心有所动。岁月之河静静地流淌,冲刷着春花和秋叶,一岁一岁就这样过去了。桐花如同一个素雅的女子无欲无求,在寂寥中随遇而安,享尽人间清欢后淡淡地落下。这一地的洁白和无邪啊!

  夕阳照过来,树上的桐花被点亮了。所有落去的时日,堆积在人生的那一头,曾经都有过金子的色泽。这走了一半的人生,在桐花间闪烁的光芒,是该眷恋还是赞美?我在落满桐花的石桌边坐下,让夕照穿过树丛斜射在身上。这样的四月,很是惬意。

  岁月安闲。自佘坡来到公园办公后,我们四人时常相约,坐在油桐树下的石桌旁,不咸不淡地聊人生、诗歌和远方。中秋之夜,公园草木幽深,秋虫的唧唧啾啾让这里越发安静。透过叶隙,能看见月亮。风微凉,叶微暄,我们备了茶水、酒和甜点,摆在石桌上。我们搬出椅子,脚搁在椅背或石桌上,大声交谈,大声嬉笑,大声地吃东西。月圆之夜,心中的潮汐,肆意高涨,我们畅谈着嶙峋的来路和未知的明天,不用看彼此的表情,不管有否落寞,有否无奈,有否哀伤,有否向往……我们说啊,笑啊,赞扬、揶揄、调侃,毫无顾忌,仿佛这样的夜只属于我们。但这里的夜似乎深得太快,阴冷得很,月亮已经移到头顶,时间如白驹过隙。聊乏了,起身走人,只留下佘坡。他任务没完成,常常工作到深夜,就睡在办公室。我们惊诧地望着他,孤身一人怎敢在这样的地方过夜?我们一边往山下飞跑,一边乱叫:“晚上山上有鬼,你可关好门窗!”身后传来佘坡的哈哈大笑。我们并不知道罩着石桌的,是一株油桐树。

  因为这桐花的惊艳,才慢慢了解了油桐树。据说这树喜阴气和潮湿,树上不时会挂着冰冷的鼻涕虫,也叫水蜒蚰,一种软体的像鼻涕一样的虫子,这不由得让我悚然。坐在树下,是不是会有虫子落在身上?佘坡说鬼都不怕,虫子怕什么!其实,深秋时坐在树下,也真有东西不时从树上“啪嗒”落下,现在知道,那是油桐子的跌落。

  “丫头吃鸭头,鸭头咸;打桐子,桐子落,童子乐。”每一流传民间的俗语都来自于生活。我们那个灰蒙蒙的童年时期,没有其他玩具,孩子们就摘下青色的桐子当玩具的车轮子。这是桐子除了榨油、防腐、防潮等高级的工业用途外,另一个不为人知的有温度的记忆。

  时令已是深秋,山上的油桐树应该结桐子了吧。我们四人,已好久不见了。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叶青 姜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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