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美娟

从日喀则市到扎什伦布寺很近，近到几乎一脚油门没踩到底，就忙着踩刹车。

惟清昨晚就给自己的坐骑喂饱了，早饭后跟着老大直接去了寺院。按昨天定下的计划，今天只在信徒每日绕寺的转经路上去走走，还能居高临下看清整个寺院的布局。每次看到信徒们摇着转经筒，或捻着佛珠，转山祈祷，心里会涌起一种莫名的迷茫。他们中有的人或许一辈子也不曾离开过生养他们的这片土地，但是他们日日晨昏都在行走。他们不慕诗与远方，只图生活简单、灵魂纯净，仅此足亦。

我们在雨中驻足在寺院大门前，没有摩肩接踵的场景，除三两身着紫红色袍子的僧人，行人寥寥，寺院里外一下子显得无比空旷，还原佛教圣地该有的空灵和神秘。

大家说好了在寺院门外集合的，却迟迟不见人。老大觉得，于此空等，不如先进寺院去看看，其他人要不要进寺院，到时可自行选择。再说，扎什伦布寺虽然在名气、规模上没有布达拉宫显赫，但毕竟是日喀则市最大的寺院，是藏传佛教格鲁派的六大黄教寺院之一。这是个有历史的寺院，尼色日山也是一处有故事的地方，我们千里迢迢到此，如果不进去看看，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

雨中寺院湿漉漉的，旅行鞋在石板上踩出的脚印，一抬脚，立马被雨水冲没了。雨伞上的水珠，在地上溅起一朵朵莲花，一位年轻的僧人正一步步从莲花里走来，为了弘法，他一路上风餐露宿到了日喀则。为纪念圆寂的经师，他聘请西藏和尼泊尔工匠，制作一尊5米高的释迦牟尼镏金铜像，又得到后藏大贵族的资助，兴建供奉佛像扎什伦布寺。在之后长达38年的时间里，又前后修建了密宗佛殿、大经院、展佛台，还有大小佛殿、佛像、布于殿堂和讲经场四壁的彩绘、石刻佛像等，在后世班禅的不断修建后，才形成现在寺院的占地面积达15万平方米，经堂57间，房屋3600间，绕寺的宫墙长达3000多米的规模。

白塔与转经筒是藏族寺院的标配。我们顺时针穿行在宛如迷宫般的宽道窄巷间，白色的是僧房，红色的是殿堂。大弥勒殿高五层，是全寺最早的建筑，也是最大的复合式的建筑，进入寺院大门看到最大的建筑物就是。经堂上挂了上百幅唐卡，大经堂四周墙上还有许多古老壁画。殿内蹲坐在莲花台上的，是世界上最高最大的强巴佛铜像。藏传佛教中，强巴佛信徒很看重，那是掌管未来的佛。强巴佛就是汉地的弥勒佛，不同的是，汉地的是大肚佛形象，笑逐颜开，很亲民，而藏地的却端庄秀丽、优雅富态，光是面部就嵌满了珍珠宝石，眉宇间那颗核桃般圆圆的“白毫”，据说就是一颗钻石。殿门外的院落由回廊围成，也是过去班禅大师向全寺僧人讲经布道的场地。四周墙上绘有上千尊佛像，无一雷同。庭院中间矗立着一杆巨大的经幡，下面挂满了白色的哈达。

灵塔殿到处湿漉漉的，不知是下雨，还是深深嵌入山体的原因，或许是前者，或许两者都有。四世至十世班禅的灵塔为寺庙增添了神秘的色彩，文革时被毁。第四世班禅的灵塔重建于七十年代，而第五世到第九世班禅的合葬灵塔祀殿直到八十年代中后期，才由第十世班禅主持修复。不知是操心劳累过了头，还是悲欣交集过了度，第十世班禅在灵塔修复完工并举行开光大典期间，不幸圆寂。第一世至第三世班禅分别在甘丹寺和恩贡寺圆寂，灵塔也就修建在那里。

七转八绕，一阵嘈杂声将我们引到了一处院落。一群紫红色服饰的僧人，两两相对地站在有几棵树的院子里，像在吵架。只见一人突然一个前跨步，右手高高举起，以为要打架，不料却用力一拍左手，一个声音炸雷般在对方的额前响起，对方稍一沉思，便大声地说着什么，拍巴掌的也不示弱，你来我往，连珠炮似的大声争辩。也有的甩着念珠，有的作沉思默想状，有的抡着胳膊，一个个像斗红了眼的公鸡……这时已雨过天晴，直通通的阳光里，像蓄备着无限的能量，把那些游人都逼到树荫下或台阶的阴凉处，一个个饶有兴趣又不得其解地看着热闹。唯有阳光下那些露在紫红色外面的脑袋和胳膊，像要借助太阳的能量战胜对方。

一问才知是辩经，原来我们无意中闯到了辩经场。辩经是僧人学习的一种方式，也是佛学的讨论。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也能通过他们夸张的肢体语言和丰富的面部表情，猜出一二。辩经，犹如正反两方的学术研讨，只不过形式不同。

我原以为，藏传佛教同汉地的大雄宝殿一样，只是规模大小而已，到扎什伦布寺才明白，原是两大活佛系统。达赖和班禅是西藏黄教领袖宗喀巴的两大传承弟子，后来形成两个不同的传承系统。就教阶而论，班禅高于达赖。自明清以来，皇帝将世欲政权尽归达赖，而班禅则远离世俗事物。由此，我也算弄清楚，为什么布达拉宫会有地牢了。

忘记到寺院的什么地方起，不断有游人赶上并超过我们，后面的游人仍源源而来。到强巴佛殿时，不说人头攒动，至少也算得接踵而至。我想，如果不下雨，如果不是我们到的那个点还没游人，那么中国著名的六大黄教寺院之一的扎什伦布寺将与我错肩而过，错失的将不单单是游历扎什伦布寺，而是对藏传佛教体系和信徒的深度了解。

走出扎什伦布寺，才得知，其他人既没按计划到寺院外看看，也没进寺院，只是等在路口。这让我既内疚又欣然。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叶青 王志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