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兆望 

快过年了，虽然是农闲季节，却忙坏了农闲时不闲的农家人，熬麦芽糖、打冻米糖、做豆腐、炸油豆腐、打年糕……这是过年的前奏，最具代表性的莫过于杀年猪了。

那时在临安做篾匠的我，收到家父来信：望儿，快要过年了，不知何时可以回家？今年家里养了一头大肥猪，等你回家马上杀。大雪纷飞时，我回到家，放学回来的弟弟似乎每天都惦着父亲那句“等大哥回家马上就杀猪”的话，一见到我就欣喜若狂，我问小弟为何这般高兴？妹妹和弟弟们几乎异口同声道：“明天杀猪了！”

父亲吃过晚饭，就马不停蹄地去了手艺不错的王师傅家，约定好屠宰时间。回到家中，忙着准备笫二天杀猪的用具，长木桶、大麦凳、木盆子、木梯子，厨房灶前堆上劈好的干柴，去泉水坎挑来水装满大锅，只等早晨起火烧水。

还在睡梦中的我被父亲叫醒，说杀猪师傅来了，我换上了工作服，去约两个朋友来帮忙。到了猪圈，王师傅用铁钩子钩住猪耳朵，两个朋友一左一右抓住猪耳朵，我到后面揪住猪尾巴，四个人使劲把不肯往前走的猪拖得发出“咦——咦——”的刺耳嚎叫，等拖到屠宰场的麦凳上，几个人已是气喘吁吁，额头冒汗。

此时的村庄，每个旮旯里都充盈着过年的气氛，听到猪叫连天，街坊邻居把屠宰场围得水泄不通，你一言他一语，拉开了话匣子。

“老吕，今年的猪好大好肥壮啊，少说也有160多斤净白肉吧？”“王师傅你说个数，你有准。”

“175斤到180斤左右吧。”王师傅仔细看了一下麦凳上的猪，胸有成竹道。

“王师傅你别开玩笑，不要看走眼了！”人群中马上就有人质疑。

王师傅笑了：“大家走着瞧，很快就会有结果的。”王师傅动作娴熟，放刀、刮毛、开肚、破边……白净的猪肉放在了麦凳上，父亲拿来杆秤，我拿好扁担穿在提绳上，王师傅钩好猪肉，秤砣在秤杆上快速移动到正位置“90斤”，报了半片的重量，接着又称了另半片，“88斤，合计为178斤！”话音一落，围观者竖起大姆指，夸王师傅有眼力。父母亲都很开心，因为家里从来没养过这么肥壮的猪。

王师傅翻好了猪肠之后，又把猪肉剁成条状，前夹、后腿劈成漂亮的火腿状。我和父亲跟着忙活，该腌的腌，该洗的洗。收拾好猪肉和猪下水，父亲又去了菜地，摘菜、洗菜，再去灶膛添柴烧火。母亲此时更是忙得不可开交，烧开水泡猪血，氽烫猪肚猪肠，煮好米饭又做玉米粿，然后烹饪各种菜肴，红烧肉、萝卜炖排骨、辣椒炒瘦肉、爆炒猪肝、滑嫩猪血、香溢猪肠，又备了几个素菜，摆了满满两张八仙桌。

父亲把火炉盆装满炭火，炖上一壶母亲土酿的甜米酒，炉架上烘上金黄色的玉米粿。妹子下班了，二弟三弟放学了，亲朋好友也如约而至……终于开席了，我们这一桌全是晚辈，动作迅速，拿上玉米粿，盛上米饭，你一筷，我一瓢，像是几天没吃过饱饭似的，狼吞虎咽，母亲见了笑着说：“大家慢慢吃，今天烧了好多，够你们吃的。”另一桌上，父亲斟上一杯杯热气腾腾的甜米酒，催大家喝酒吃菜。“满堂红啊，四喜财，六六顺……”酒至酣处，就看几个汉子攥起拳头猜拳行令，此起彼伏的欢笑声把年猪宴的喜庆氛围推至高潮。

时过境迁，家里二十几年没有养猪了，一些传统习俗也慢慢淡了，可每每想起那时过年前的一些场景，心里还是美美的。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叶青 王志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