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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霍尔到象泉河
发布时间:2022-01-17 08:07:07

洪美娟

到了霍尔,才真正体验到高原缺水的难堪。虽然入藏前,就已做好了缺水的准备,实际上用水还是很方便的。

为了应对阿里的高海拔和可能的缺水,在进阿里的前一晚,几位男士还是在酒店前的草地上,甘冒被老钱(只会推光头)剃成光头的风险,把自己的脑壳交给了他。老钱毫不含糊,按住就推,高一下低一下的,越修越高,修到最后,勉强留下头顶上一点点发茬。女士们围在边上大呼小叫,老钱不为所动,仍然固我。原本老大、小王、唛子几位也想修短一些,见此光景,早不知逃往哪里,生怕被捉住,难保自己一头黝黑帅气的头发。

鱼倒是很超脱,摸着那少得可怜也短得可怜的发茬,打着哈哈说,丑就丑点呗,只要方便,再说,这里又没有熟人,头发嘛,过些时候就会长出来,回去再慢慢蓄呗。

我妹妹也想把头发修短一点,总以为老钱对女人的秀发会手软。不料,他拿起推子,“吱吱”两下,后脑那片青丝就缺进了两块,吓得我赶紧喊停。老钱看着手下没来得及剃去的一头乌发,一脸的渴望。

在霍尔,我照例起了个早,不料才刷完牙,任凭我怎么左拧右拧,水笼头里愣是挤不出一滴水来。找到服务台,对方说,在这里缺水是常态,让我到开水间看看。我满怀希望拎遍所有的水壶,也只剩小半壶水。这时,燕子也找到开水间。不用说,比我迟的都没水用,为让大家都能洗上脸,小半壶水比橄榄油还金贵,细细地洇湿叠在一起的几块毛巾,然后个个如猫似的,在脸上画几个圈了事。

阿里的天似乎更低了,个子稍高一点的人,仿佛只需一伸手,就能扯下一团云。那些云,像是看不厌眼前的美景,轻轻地,缓缓地,欲行还止地慢慢轻摇莲步。然而,无论云层厚薄浓淡,在它的上面,似乎永远是一块硕大无比的玻璃般光洁的蓝,只要云挪开一点,光洁的蓝就是闪闪的。不过,所有的云团最后都凝滞在远处连绵雪山的山腰或山顶,没山的地方,就与草地融为一体,分不清是云停留在草原上休息,还是草原拥抱了远游的云团。

雪山下的草原,远看仿佛在一片枯黄的色调中略微掺入一点点的嫩黄,近看却是似有似无干枯的草。见有羊群在那里啃食,我在想这样的草场能不能让它们饱腹。突然,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羊群仍然固我。我这才发现,光洁的蓝不见了,代之是低低的乌云。我正担心,雨使羊群吃草更困难,不料,乌云已幻化成冰面上的雪景,有丝丝块块的,也有薄薄犹如丝棉的……光洁的蓝,就在那里隐现。

等我的目光再落回草地时,枯黄变成了苍茫的枯焦。只见那海一般辽阔,不规则的,层层叠叠的柱状土林,沿着河谷起伏。突然,又像不小心一脚踩入一个神秘的王国,那里有城廓,有寺院,有菩萨,有森林,有古堡……那是天然的土林雕塑群,移步变形,高低错落达数十米之高。据说,土林形成风化于200万年至2000万年间,也有的说是100多万年前喜马拉雅造山运动中,湖面成陆地造成的。不过,那是考古学家们的事,作为行者,我只能佩服大自然的神力。

让我更震惊的,还有札达的象泉河,它流淌着藏族古文明。

象泉河是阿里地区的主要河流,是札达的母亲河。发源于海拔5300米的冈仁波齐神山脚下,因源头山谷形如象鼻而得名,全长309公里,穿越喜马拉雅山脉后汇入印度河,成为印度河上游的主要支流。而公元7世纪前的象雄王国和距今约1100年前的古格王朝,就是以象泉河流域为中心的西藏西部的古文明发祥地。

虽然,象雄王国的都城遗址至今无法具体确定,但象雄文化是藏族文化的起源之一是确实的。据汉、藏史籍记载,象雄王国是雄踞西藏西部和北部高原的一个强大的部落联盟,先后建立多个不同的都城与城堡,部落最繁盛的时候,人口应不低于1000万,以笨教为国教,有属于自己独特的文字系统。直到公元7世纪,被吐蕃王朝赞普松赞干布彻底征服后,象雄文化逐渐消失,那段历史也被尘封进雪域高原的冰山雪海。然而,笨教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与印度佛教融合一起,成为独特的藏传佛教。这就是说,在印度佛教传入西藏之前,西藏已经有了自己的宗教文明,而不是愚昧蛮荒之地。古象雄文明也是西藏文化和云南纳西文化的共同根基。在印度佛教传入西藏以前,古象雄文化早已贯穿于西藏的方方面面,时至今日,西藏从生产生活到民俗信仰,处处都有象雄文化的影子。如祭山神、转山转水、风马旗、尼玛堆等宗教活动仪式,都源自象雄文化,而不是印度佛教。由此,在印度佛教传入西藏之前,西藏已有古老的苯教。

古格王朝也曾繁衍强盛于象泉河边,达700多年之久,人口最繁盛时有十万之众,经历了十六位世袭国王,只因为国王的弟弟想篡权,内外勾结,用同宗拉达克王室的军队来攻打,导致古格王朝灰飞烟灭。如今,这个王国除寺院和壁画保存良好外,只有断壁残垣的遗址,留给后人凭吊和深思。整个王国,无论是奴隶区、贵族区还是王室,只剩满目荒凉,十万人口的踪迹,至今仍是个迷。历史有着惊人的相似,内乱始终是导致衰弱乃至灭亡的主因,古格王朝如此,西晋如此,一个国家如此,一个家庭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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