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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里生活戏外年
发布时间:2022-01-27 12:39:59

洪佩印

  故乡瑶山地处浙西莽莽青山,烟村隐约,田畴绣错。顺河而下至琅洞村,那是一个被绿色掩映的村落,村子沿河而建,村民依河而栖,逢节随俗过年看戏,是乡民传承至今的风俗。 

  祠堂曾经是一个村最威严庄重的地方,是村族的权力中心,村里的大小事务都在这里决断。对于出生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人而言,祠堂是天堂,是儿时挥之不去的快乐记忆。

  每年正月,村里都会请一些戏班来祠堂里“做戏”。祠堂两进,内进挂着先祖画像气氛肃穆,地势相对高些的是个现成的戏台。外进檐廊画壁,开阔透亮,刚好容纳观众。

  天刚擦黑,村里的广播就会响起,老村长用带有浓浓土味的普通话发通知:“该叶产里做戏,塔嘎都客出。”意思就是:今晚村里做戏,大家都去看。多少年了,这个调这个味不曾改变。广播一完,烟花就蹿上空,因为村子大,怕有些人广播里听不明白,再次提醒去看戏。

  村民们带着自家的小板凳、条子椅,依着先来后到的顺序找位子坐。奶奶总是带着我,顺把褪了色的小竹椅,拎着火熜,唤上隔壁余奶奶去赶热闹。

  戏还没开始,舞台就是我们孩子的。在台上瞎嚷乱跑,打滚摔跤,大人们在下面起哄、煽火,我们就野得更欢。台上玩腻了,就开始钻人群,撞到别人腿,踢翻瓜子盘,大人们也不生气,顶多说句:这野猴子!

  天愈发暗下来,村子就像窖里腌渍酸菜的缸口,已经被黑布缝扎得严严实实,祠堂里人也越积越多。生活的艰辛、无尽的劳作、精神的匮乏,使得全村没有人舍得放弃这样的看戏机会,即使忙碌得像陀螺也要歇下来,享受一年一度的“饕餮盛宴”。虽说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里乡亲,平时忙于生活也难得闲下来,正好边看戏边聊天。

  “咚咚锵、锵锵锵,咚锵、咚锵,咚咚锵……”开场锣声一阵紧一阵,把人们从四面八方勾引过来。

  《五女拜寿》《狸猫换太子》《天仙配》《追鱼》……基本上比较有名的越剧、黄梅戏片段都能看到。戏台子一搭,油彩一抹,婉转悠长、韵味十足的唱腔,将整个祠堂里的气氛瞬间燃起。热烈的掌声、粗犷的叫好声交织在一起,似乎把村民一年劳作的辛苦统统没收。邻里间的膈应,遭受的灾祸,这一刻都不再重要,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戏班子是由当地村民自发组成的,成员都是没有受过专业培训的民间戏曲爱好者,属于临时搭建的草台班子。平时务农,闲时磨戏,拿出家伙吹拉弹唱练练手、开开喉。唱戏也不以挣钱为目的,东户供一顿,西家吃一餐,温饱解决就行。唱戏和看戏的一样也是图个热闹,或者说没别的爱好也就好这一口,台上台下都是生活,戏里戏外都是人生。

  开台戏一般先跳魁星,中间还会穿插“上银牌”环节,这时气氛就会被推向高潮。魁星戴兵帽,左手持墨斗,右手握朱笔;白脸头戴九龙相雕,身穿白蟒龙袍,手持阴阳板随着“台台、七台、匡踩踩”的节奏跳将上来。口中念念有词:“东南西北拜一拜,来年风调雨又顺……状元笔横竖写一遭,魁星高中哩……” 那咿咿呀呀的唱词里打动了多少厚朴的心灵,那粉墨油彩里又涂抹着多少对五彩斑斓生活的憧憬!

  跳魁星时,奶奶往往会用手蒙住我的眼睛,说是看了会被吓到做噩梦,而我总是不安分地掰开手指从缝里往外瞧。魁星及腰的胡须,满脸杀气,加上鼓点来得急促,让人脑袋嗡嗡似要炸裂。财神爷踏着八方步出场,捧着金元宝向大家扬一扬,台下的叔伯、姑嫂都上得台来,拿着红包往怀里塞,沾沾喜气和财气。捐钱讨喜气,自愿原则,数额大小是个意,一年到头日子过得顺的就会多上些。这个环节一过,气氛就降下来了,人们陆续端凳背椅回去了。

  我等不及结束,就会昏沉沉地睡在奶奶怀中,待到精彩处,又会翻几下眼皮瞧个戏。曲终人散,整个村子慢慢地冷却下来,直至被黑夜完全淹没。

  回家路悠扬漫长,奶奶拿出松明在火熜里燃着,吹几口气,炭火就会旺起来,刚好当火把照路。半道上火光渐弱,只需把火口往地上戳一戳,又重新亮起来,飞舞的星火就像夏日里的萤火虫,在乡间石板路上流飞……

  如今故乡人不愁吃不愁穿,娱乐生活也愈发丰富起来,好在只要过年戏台一搭,大家又能找到曾经的欢趣。戏开演,乡情在,一方方戏台说不上大,却能把欢乐寄存;一出出戏谈不上多精彩,却是乡民们的快意人生。而我无论身在何处,每当抬首望向星空,故乡那水袖韵舞、婉约清吟的一幕幕,总会萦绕心间。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叶青 姜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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