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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丰
上饭店用餐,点几个菜,其中有道“油炸锅巴”是我必点的。上菜时服务员一手端着一盘烤烘的大米锅巴,一手端着一碗汤水,锅巴摆上餐桌,立刻把汤水浇上去,“嗞啦”一声脆响,水雾腾起,食客大悦,动箸享用,其乐亦融融。
浇锅巴的汤水配有佐料,像熟油(要荤油)、盐、姜末、酱油、鸡精、葱花、蕃茄丁等。锅巴,是闷大米饭留在锅底有点焦、硬而连成块的米饭,家乡叫“锅焦”,读音“e.jiao”。
《诗经》里有:“释之溲溲,蒸之浮浮。”证明古人也是吃蒸饭的。饭甑蒸饭有那么一股杉木香,含山野之味,然而终嫌米汁不在饭里,少了几许味道。焖饭,连饭带汤浑然一体,喷香又营养。饭焖熟,你一碗我一碗兜(盛)起来吃了,最后有锅焦一整块,稍微再加一下热,紧贴铁锅伏着的锅焦变硬变脆,铲起来,掰成一小块一小块,我一块你一块“咔哧咔哧”吃起来。
锅焦是特别的香,比那软糯的米饭要香。《南史·潘综传》:“宋初,吴郡人陈遗,少为郡吏,母好食锅底饭,遗在役,恒带一囊,每煮食,辄录其焦以奉母。”以锅焦侍奉母亲,人们称之为纯孝。我想,这份孝心也只有在母亲牙口尚好之年才尽得上,像我老母,满口只剩两三粒牙,若以锅焦侍奉,她也咬不碎了。
记得大块的锅焦只在那个年代吃到过。
春茶开摘,当夜要把茶叶做成成品,第二天担着干茶上收购站出售,换来钞票。再用钞票换来化肥、农药,培育苞芦、小麦、稻谷、番薯,想方设法多打粮食,维持生产队里一大班子男女老幼的生命。
夜间做茶叶,必备半夜餐,而半夜餐是雷打不动的那种“闷饭”,下饭菜也是雷打不动的“炒盐豆”。生产队队部在村头小祠堂里,祠堂内有四五只食锅,一只大食锅用来闷饭,生产队规定,做茶叶的人三两米一个。母亲会做茶叶,我是跟在母亲屁股后面去蹭吃“闷饭”“炒盐豆”的,最重要的是去吃分得的那一块锅焦。
茶叶做到半夜了,闷饭的香气四溢,遮盖了茶叶的香,盐豆也炒脆了,大人一碗一碗分过去,分给母亲一碗,母亲拿起我带去的“木煮呆(木碗)”扒一半给我。
焖饭分光了,锅焦在铁锅里微烤着,轮到分锅焦,一个大人分到一块,母亲掰一小块放到嘴里,余下的全部给了我。给我锅焦时,母亲总会留下一句话:“牙齿不好,锅焦咬不动了。”
还有一种苞芦粿锅焦,打苞芦粉芡时在食锅底留下来的那一层,铲起来捏碎,拌入油盐,包进苞芦粿里,这种粿叫“锅焦粿”。我上山斫柴,母亲总会拿锅焦粿给我当午饭,一担柴斫好,几个伙伴围坐在一处山坳里,打开饭袋,就着山泉水,咂吧咂吧啃起来。
我带的锅焦粿,油顿顿黄灿灿,总比人家的闪亮,那是母亲的一颗心。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叶青 王志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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