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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约顺
人常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鸠坑是穷的,2014年全乡农民人均收入正好破万,鸠坑又是富的,因为有“鸠坑茶”。春天万物勃发,望着一望无际的茶园,思绪又回到了2014年4月10日。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千岛湖茶乡鸠坑迎来了一批特殊的客人——中国作家协会影视委员会副主任、浙江省作家协会名誉主席黄亚洲一行。黄亚洲是共和国同龄人,是年65岁的他,已经卸任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浙江省作家协会主席、浙江省文联副主席。眼前的黄亚洲个头高高,花格衬衣外面随意套了一件藏青夹克,宽松的牛仔裤,感觉眼前这位中国当代著名诗人很接地气。
陪同的,还有国家一级作家、鲁迅文学奖获得者陆春祥,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卢文丽,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浙江日报高级记者杨新元,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杭州知名女作家陆苏。
此行,他们是应杭州日报淳安记者站站长程海波的盛情邀请,前来千岛湖茶乡采风的。采风千岛湖,鸠坑乡自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站。
“鸠坑茶博馆,我们当然要去看看,早听说这是全国首家乡镇一级的茶叶博物馆。然后,再去朝拜茶树王……”在鸠坑乡政府简陋的会议室,黄亚洲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乡党委书记姜作军向黄亚洲一行简要介绍了鸠坑乡概貌以及鸠坑茶的前世今生。
从乡政府到塘联村的“茶树王”,估摸前后需要将近两个小时。由于黄亚洲一行当日要返杭,时间紧张,因此我们临时起意先去“茶树王”,然后回来的路上再参观鸠坑茶博馆。
车子在崎岖的山路盘旋,群山连绵起伏,满目苍翠。抬眼远望,山上山下,前后左右,到处都整整齐齐地种植着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茶树,郁郁葱葱,挤挤挨挨,将漫山遍野打扮得分外迷人,焕发着一种绿色独有的勃勃生机。采茶村姑成群结队,红红绿绿的色彩点缀于青翠之中,真是一幅绝妙的茶乡春天图。
车上,我们滔滔不绝地向客人介绍鸠坑茶的特色。鸠坑秀峰连绵,峡谷幽深,溪涧分流,雨水充沛,云雾缭绕,又兼是适宜于茶树生长的酸性土壤,山地土层虽薄,但底土多为半风化的母岩,促使茶树的根系深深植入地层,使得茶树根深叶茂旱涝不惧。“这样得天独厚的气候和地理条件,不出好茶名茶,那才怪呢!”一行人发出由衷的赞叹。
奇峰、走泉,高山陡路将人转晕之后,约莫一个小时,我们到了塘联村口,弃车徒步(车子不能直接开到茶树王)。这个时候,黄亚洲突然话匣子打开了,一口气问了一连串问题,包括“鸠坑原种”在国内外的种植分布、鸠坑种搭乘“神舟五号”的育种情况。而其中有个问题,我至今印象颇深。
他问:“鸠坑茶,盛于唐,兴于宋,鼎盛于清,一直为贡品,到底与别的茶叶有什么不同?”
我急中生智说,关于鸠坑茶的很多知识,待会儿到鸠坑茶博馆都会有详细解说,然后话锋一转,又回答说:“我也说不上鸠坑茶有多么好,反正我是喝了鸠坑茶之后,就不想喝别的茶。”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这么随口一说,黄亚洲就将这层意思原原本本地写进了他的一首即时诗作《鸠坑:中国茶树王》。
我们吃力地攀爬到了“茶树王”位置,主人徐秀祥早早站在那里迎候贵客了,徐秀祥年近六旬,草帽遮着一张黝黑的脸,满脸笑意。他介绍说,这棵茶树王,应该有八百多年,叶盖达到的范围,至少有六十平方米。这是中国已经发现的灌木类茶树中最大最早的一棵了,它生长在峭壁之上,为了方便参观,乡政府专门修了栈道,否则还只能远观。
客人们一边向徐秀祥打听着茶树王的“家史”,一边与茶树王合影留念,似乎忘却了一路的劳顿。
站在茶树王身旁,搭手眺望,茶丛苍郁,茶树生烟,只能感叹,大自然是如此偏爱,鸠坑孕育好茶。
一切都是那么匆匆。离开茶树王,半小时后,我们便来到了鸠坑茶博馆。好客的主人给每人冲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鸠坑茶。透过玻璃杯,能够清晰地看到,经过泡制的鸠坑茶在翩翩起舞,优雅舞姿中慢慢展现:茶叶匀整匀净,汤色润泽翠绿。端起茶杯一闻,一股浓郁的茶香扑鼻而来,让人心旷神怡,仿佛置身于无边的茶园之中。轻呷一口,鲜爽甘醇顺着口腔直入心肺,舌根间似乎回荡着兰花般的甜香。
黄亚洲一行一边品着鸠坑茶,一边听着讲解,不时发出赞叹声。黄亚洲还兴致勃勃俯下身,亲自把弄了一番四轮手工揉捻机,仿佛不这么实践一把便枉此行。体验之后,黄亚洲又郑重其事地在贵宾签名簿上,信手写下“拜见茶树王”字样。我们借机拿出早已备好的笔墨,黄亚洲也似乎早有准备,并未推辞,麻利地脱下外衣,握起毛笔,便写下“一朝误入鸠坑,忽觉毕生清香”十二个大字。落款:题鸠坑毛尖,黄亚洲,甲午春日。最后,黄亚洲还郑重地盖上了自己的印签,并道:“字是写不好的,只是表示个意思。”
到乡政府食堂,已是中午一点多了,大家似乎还没有感觉饥饿,餐桌上趁兴聊了很多关于鸠坑茶的话题,重心是“鸠鸟”与“鸠坑茶”的渊源,以及鸠坑茶源考。
过了一月有余,5月27日《杭州日报》整版刊出《千岛湖茶乡纪行》,五位作家的作品正好排了一整版,首篇即是黄亚洲的那首诗《鸠坑:中国茶树王》。
我将《杭州日报》的这个版面精心装裱,悬挂在了鸠坑茶博馆。清风徐来,我不由得又吟诵起了黄亚洲鸠坑采风后的这首深刻而诙谐的即兴诗——
《鸠坑:中国茶树王》
黄亚洲
就譬如我们常说自己是炎黄子孙
那么,现在说到茶树,中国的茶叶是否也在
缅怀祖先?
每年,新绿分娩于茶山之时
她们是否会托第一缕春风,捎去
对祖先与生命的感恩?
现在请小鸟与清风安静,我正在
走近悬崖边的那棵“茶树王”
我准备用自己的口感,捎上
至少一百种中国名茶的问候
我的两个小时弯弯曲曲的山路
是不是你特别繁茂的根系?
吹拂着你的小心翼翼的春风
是不是陆羽先生那柔软的袍袖?
近一半的中国绿茶的茶籽
都源自“鸠坑原种”
你听了这句话,会不会莞尔一笑
只道一声:无非就是一点母爱?
鸠坑人说:我们也说不上鸠坑茶有多么好
但是喝过了鸠坑茶,
就不想再喝别的茶
其实,这句话唐明皇就似乎说过
那一刻,他正与杨贵妃,
对饮鸠坑贡茶
我基本断定,
《茶经》中的“鸠坑”二字,
是“茶树王”乳房上的两粒饱满的茶籽
往后,我当然会继续品尝各式名茶
但我已经明白,
一种类似母乳的芬芳
来自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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