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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坞往事
发布时间:2022-03-28 09:03:28

 卢燕敏

  一

  在我小的时候,千岛湖不叫千岛湖,而叫新安江。那时候,李家坞离新安江很近,近到只隔着一条马路。那时候,在老百姓的嘴里,李家坞还有一个令人生厌的别名——监狱。或许正因为这样,那时候每当有人问我,你家住在哪里时,我会先说,李家坞。接着再说,李家坞离新安江很近。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李家坞就李家坞呗,干嘛还要扯上新安江呢?后来想想,还是与“监狱”有关。连我自己都对“监狱”抱有十二分的讨厌,可想而知,别人同样讨厌。新安江就不一样了,不仅名字听上去敞亮,而且还是一条人人喜欢的河流,能够与它比邻而居,谁都认为是件幸事。所以,我把新安江带上,也等于给李家坞添了一层光彩。

  李家坞成为监狱的代名词,自然有它的出处。那时,它除了是淳安县看守所的所在地,也是排岭镇(现千岛湖镇)派出所的所在地,同时还是淳安县武警中队的驻扎地。有着这三个壁垒森严的特别单位,李家坞何止是名气大,简直威震四方。

  难怪那个时候,只要有人打架斗殴或者小偷小摸,抓他们的人不说去派出所,张口就说去“李家坞”。甚至一些大人在训斥做了错事的孩子时,也会措辞严厉地批评:小时候不学好,长大了就得去李家坞!每当听到这样的话,心里的感觉总不是滋味,毕竟我家就住在李家坞啊。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问过大人,干嘛要把李家坞与监狱混为一谈?大人们的解释五花八门,可谓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反正听上去都有道理。

  令人欣慰的是,李家坞除了驻扎监狱,还离新安江近。只隔着一条马路的新安江,每逢涨大水,靠在我家的窗户上,都能听到江里的滚滚水浪声呢。那水浪声大得惊人,在风的推动下,不停地向李家坞刮来,带着湿漉漉的呼叫,排山倒海般,雷霆万丈般,貌似所有的波浪都被裹挟着,向李家坞扑来。然而,一条马路就是铜墙铁壁。即使整个夜晚,狂风和浪涛都在作乱,但也只是在李家坞的马路那边狐假虎威地荡过来荡过去,仅此而已。

  那时的李家坞人,多半是平民百姓,实打实的生活,少有诗情画意。他们常说,过日子就是过日子,哪里有什么虚头巴脑的事。在他们的眼里,实惠才是最重要的。

  离新安江近,最大的好处莫过于方便洗洗涮涮。所以李家坞人,但凡家里要洗涮的东西,他们宁可一股脑地拿到江边去,也很少用家门口的水。可李家坞一点都不缺水啊,和镇上其他几个居民区相比,光水井就有两口。何况这两口井都不小,依我看,就是供整个镇上的人用水,也绰绰有余了。

  除了井水,还有从后山上流下来的泉水。针对泉水,李家坞人脑洞大开,他们在泉眼下挖沟砌墙,让涓涓细流蓄成了一个个大水池。如此一来,不光有井水用,就连泉水也尽着人用。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可李家坞人就偏不知足,硬说井水洗衣服没有江水洗衣服痛快,现存的新安江摆在哪,干嘛还要费力吧唧地一桶桶打井水?

  在我的印象中,当时李家坞人去江边洗衣物的热情,完全和战争电影里乡亲们支前援仗的热情,如出一辙。提篮子、挑担子,手推车、自行车,大包小包,浩浩荡荡。那幅热闹的景象,堪称大场面。就算后来家家户户都装上了自来水,李家坞人还会去江边洗衣物,好像已经成了习惯,热情始终不减。

  尤其在夏天,光景数江边独好。这个时候不管是妈妈洗衣服,还是别人洗衣服,我哪怕死皮赖脸也要跟着去了。那会儿,我们管游泳叫玩水。一句去不去玩水?引来遍地应答声。但只要大人在,深水区我们是不敢过去的,只能在浅水区,胡乱拍水花。浅水区固然安全,可水面上那些不清不楚的漂浮物,怎么看怎么闹心,你又不能无视,只得漂来一拨拍打一拨,玩水的精力就这么被消耗了。

  傍晚时分,大船小船都靠了岸。货船卸货,客船上人,人欢马跃的情景,看似美好。然而,美好旋即被玷污。那些貌似特别爱干净的船老大们,为了早点回家,都在争分夺秒打扫船舱。他们以为船舱干净了,一切就干净了,恰恰想不到,江水却脏了。他们往江里泼污水、丢纸屑,还在江里洗拖把、涮器具,那些垃圾像一片片“牛皮廯”粘在了水波粼粼的江面上。这时候,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肮脏的“牛皮廯”,一下子堆砌在浅水区,包围住了我们。大惊失色之下,顾不得讨厌与愤懑,纷纷向深水区逃去。想不到的是,这些腌臜的“牛皮廯”又在水波的推动下,快速漂向深水区,不依不饶地缠上了我们。看着渐渐沉入水中的“牛皮廯”,我们的心情也随着它们的沉落阴郁起来。

  二

  虽说日日与新安江相伴,但对它的来龙去脉,我一概不知。直到我家楼下搬来了一位李姓师傅,有关新安江的故事,才慢慢从他那里得知。

  李师傅,安徽泾县人。大个子,黑皮肤,一双眼睛宛如铜铃,尤其是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瞪,简直比牛眼睛还大。给人的第一印象,实在不讨喜,甚至有些凶煞。幸好他的性格随和,又特别爱笑,一丁点的笑料,都能让他笑得地动山摇。我们还从没有见过笑点这么低的人,不免对他产生好奇,并把他当成外来的奇人,时时刻刻关注他。

  他却非常享受我们的关注,并十分愿意和我们互动。热情助人、豪爽大方,一系列的友善举动,逐一弥补了他外表的不足。搬来没多久,就和左邻右舍打成了一片。

  李师傅的主业是码头装卸工,而他的副业则是个修理工。李家坞人说他,大到汽车轮胎,小到一支钢笔,没有他不能修的东西。他那双蒲扇般的大手,仿佛有股磁力,能把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吸成一堆,揉成一团,再拆解、再组合。这种不可思议,当然赢得了许多赞叹。人们在赞叹之余发出无限感慨的疑问,像似问别人也像似问自己:李师傅的那双手,怎么捏得住一颗小小的螺丝钉呢?一个人问,众人也齐声问,好像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等同于天方夜谭。因为按照惯性思维,灵巧应当与纤细匹配,可李师傅的大手怎么能与螺丝钉相配呢?一时间,人们的浮想联翩,漫过了整个李家坞。

  沿着奇异的想象,我们向李师傅靠近。尽管理由不十分明确,但他的亲和力,着实迷人。他的口袋里随时随刻都有糖果,你只要主动和他打招呼,他一准笑嘻嘻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变戏法样递到你的面前。那可是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肚子吃饱才是王道,至于馋嘴零食,平日里则是少之又少,而那些用花花绿绿的玻璃纸裹成的糖果,更当是零食里的奢侈品了。诱人的糖果,不仅甜蜜,还有巨大的杀伤力,我们就像一群花果山的小猴子自愿爬上如来佛的大手掌,在李师傅的糖果面前做了俘虏。从一开始怕他讨厌他,到最后围着他转,李师傅不费吹灰之力。

  糖果的确诱人,但一旦吃完了,甜蜜散发了,吸引力也就淡化了。说到底,李师傅吸引我们的地方,还是他会讲故事,这才是实实在在的理由。他讲的故事光怪陆离,既魔幻又惊险,只要开了头,我们的胃口就被吊了起来。而他偏偏故弄玄虚,讲到关键的时候卡了壳,急得我们是挠心抓肺,连上课都在想李师傅的故事进程。

  有一个学期,我们刚学过皖南事变的课文,自然对新四军和战争故事充满好奇。李师傅刚巧听我们几个小学生在谈论课文,就随口说了句,当年新四军的总部就在他的老家,他的一些父辈也都参加过新四军。李师傅的随口一说,却让我们目瞪口呆。大家的眼光,一下子聚集到了李师傅的身上,硬生生把他原本就高大的身躯,照成了英雄伟岸。那一刻,谁也想不到,课文里的新四军,居然和李师傅扯上了关联。好长一段时间,我们都缠绕在李师傅的故事里,缅怀新四军。

  李师傅年纪一大把了,可还是一个人住。饭菜自己烧,衣服自己洗,就连打酱油也自己去。那个时候,每家每户的酱油多半由小孩子打,很少见大人去打酱油。问他老婆呢?他说在老家。问他小孩呢?他说也在老家。问他怎么从老家来的?他说坐船沿新安江来的。对于他的回答,我们绝对相信。干嘛不信?这么会讲故事的李师傅,就不应该是一个撒谎的人。

  他的房间处于一楼过道的最角落,看似隐秘,其实一点不隐秘。只要他在家,房间门从来不关。屋子里犹如杂货铺,大物件上摞着小物件,小物件挂在大物件上,给人以满仓满谷的感觉。不过,这些东西,看上去稀奇古怪,赶上了江洋大盗的藏宝地。比如会报时的挂钟,比如会唱戏的收音机,再比如吸一口会咕噜咕噜响的水烟枪。这些东西,我们很少见过,也不知道他到底从哪里收罗来的,但不管新旧,谁都有占为己有的心。好在无论是心痒痒,还是手痒痒,我们对李师傅的东西都贸然不敢伸手。哪怕他进进出出不关门、不锁门,哪怕他干活时不抬头、不扭头,他屋里的东西,我们也只看不动。

  他下班回来,和别人不一样。不是忙着烧饭炒菜,而是先修理东西。他常说,反正一个人,吃饭不差那么一会。基于他的时间效率,他的修理效率也相当惊人,谁家东西坏了,只要进了他的屋里,不出一天就恢复“元气”。我妈妈就让他修过钢笔,半个小时他就给送家来了。看到妈妈惊喜的表情,他咧开大嘴笑。一笑,那双铜铃般的圆眼睛,忽地变长了。

  晚饭后,李师傅要闲一会。抓住他闲的时机,我们央求他讲故事。他不光讲战斗故事,也讲历史故事和鬼故事。他讲新安江的前世今生,讲在安徽的源头,新安江水更清更亮。他说沿着新安江流域,安徽人一路做生意,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有一些人留下来……这个地方的经济,也会在这些人的带动下发展起来。新安江在他的讲述下,娓娓动人,并带着水波的浪涌,湿润了我们的心田。

  徽商一词,我就是从李师傅那里听来的。记得有一次学校里写作文,我把徽商的故事写了进去,没想到老师把作文拿到全校大会上去读。因了这篇作文,我有幸成了学校的名人。

  李师傅对新安江是真的有感情。他把新安江比喻成一条船,说安徽和淳安的关系,好比船头和船尾的关系。“共饮一江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啊”,李师傅每次讲到新安江,都会用这句感人的话,作为结束语。想来,这句感人的话,当时的李师傅不会刻意,不过是无心插柳之举,但留下的余温,意味深长。要不然,过了这么多年,这句感人的话,我怎么还能记得?

  相比李家坞人的清贫,李师傅算得上那个时代的中产阶级。他除了本职工作的一份工资,业余时的修理,也为他带来了一笔不小的收入。尽管大部分的修理,他都是在做义务工,但慕名找上门来修理的人,并不会让他吃大亏。那时候不兴买房买车,但他是小镇上屈指可数的拥有自行车的人。上班下班,出出进进,他的自行车骑得那叫一个豪放,轰隆隆、呼啦啦,黑旋风的架势,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他还戴手表呢,那双干装卸、做修理的污渍麻黑的手,却戴着一块精致的明晃晃的手表。据说,李家坞所有看向那块手表的眼睛,除了羡慕,更有嫉妒的成份。

  好在李师傅根本不在乎这些,他照样遇人就笑,见人就打招呼,大嗓门说话,愉快干活,一顿老酒喝到关灯睡觉,然后心满意足地打起了呼噜。

  一年秋末,李师傅生病住院,说是肚子里长了一个瘤,要开刀动手术。邻居们在居委会主任杨大妈的组织下,每家轮流给李师傅做饭送饭。住了几天医院,李师傅的病始终不见好转,邻居们也急了,就对杨大妈说,写信叫他老婆来吧,万一有个长短,大家都好交代。

  写信的任务,派给了我妈妈。可我妈妈写好了信,不知道李师傅老家的确切地址,就亲自跑了一趟医院。从医院回来,我妈妈神色暗淡,她对杨大妈说,李师傅老家没亲人了,他是一个鳏夫。

  杨大妈没听明白,忙问什么叫鳏夫?我妈妈说,死了老婆的男人叫鳏夫。

  三

  李家坞的能人不少,派出所何指导员绝对算一个。他的大名我忘了,但他的相貌我依稀记得。瘦长脸,单眼皮,两道眉毛长而黑。让人惊讶的是他的皮肤,竟然比一些女人还白。他的五官又偏清秀,如此一来,一个行伍出身的大男人反倒给人一种温雅秀气的感觉。

  这样的男人,小城镇不多见。听李家坞的老人说,自打1949年,何指导员从山东南下来到淳安,他就是人堆里最显眼的一位。一个派出所的指导员,身份当然不同于普通老百姓,抛头露脸的机会多,台上作报告的机会多,就连在台下讲道理,也是他讲别人听。可想而知,那些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是多么深情和热烈啊。由此便可以推断,何指导员在李家坞的威望有多大。

  派出所在李家坞,可谓一方宝地两壁江山。共拥有一片山谷,共拥有一条马路,这边喊一声,那边听得真切,仿佛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共通的情感。所以说何指导员熟悉李家坞人,那么李家坞人对何指导员怎么可能陌生呢?

  人都有软肋,十全十美在这个世界上几乎不存在。就拿既有相貌又有影响力的何指导员来说,他的文化水平就是他的软肋。他作报告,常常信口开河。孔夫子明明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人物,他偏说是三国刘备的军师,还把桃园三结义说成了梨园三结义。这种笑话,他从来不当一回事。别人提醒他错了时,他反而嘴角一扬,差不多,差不多。张冠李戴的事时常发生,不会念的字就念半边,还大言不惭地说,念字念半边,八九不离十。于是大家私下议论,说这样的文化水平,顶多小学三年级。

  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李家坞人很少传八卦,也不敢随便下结论。确实是何指导员每次作忆苦思甜报告,总说从小受地主老财剥削,没饭吃,没学上,十二三岁就走上了革命道路。如此看来,推测他小学三年级其实还是高估的。倒是他那天生的口才,信服了许多人。作报告,他几乎不用讲稿,张口就来,可以滔滔不绝讲一个多小时,中间还不带休息。毕竟这种鲜少的过人之处,一般人身上找不到。这样一来,李家坞人在啧啧称奇中,对他的文化程度也就不再纠结了。 

  何指导员的本色在艰苦朴素,一年四季,他只穿公安制服,冬天穿厚制服,夏天穿单制服,一双军绿解放鞋非要穿到磨破了底,露出了脚趾,才会换双新的。按理说,公安制服上身,即便不那么英武,也有三分挺括。可惜,何指导员的肩膀不挺括,天生溜肩,撑不起英武,松垮间不免显出了一丝疲沓。何指导员似乎清楚自己的缺陷,为弥补整体形象的美感,他在上衣口袋里非常隆重地插上了一支钢笔。

  官帽不大的派出所指导员,在平民百姓的眼里也是权力的象征。好在何指导员从不滥用责权,他的所作所为一次次感动了李家坞人。有一年初冬,何指导员从乡下派出所带来一个小偷,说是偷了生产队的财产。回到派出所,天色已晚,他把小偷交给值班小民警后就回家了。而这位民警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小偷拷在窗户的铁栏上,窗户不高不低,但不能躺也不能坐,只能蹲。那天晚上下起了冬雨,窗户半开着,寒风呼呼,小偷抖瑟着身子直到天亮。第二天,何指导员发现小偷脸色发青,手腕红肿,一问才知道一个晚上都被拷在窗户上,顿时雷霆大发,赶紧叫人把小偷带到医院去检查。从医院回来,小民警以为事情过去了,满不在乎地又推了小偷一把。这让何指导员无比愤慨,连着几天大会小会批评,直到小民警做出了深刻检查才算完事。但这件事情所引发的效应是一连串的,整个公安部门都起了波澜。当然,指责何指导员小题大做的人不是没有,但李家坞人一个个向何指导员竖起了大拇指。

  何指导员的美德,小孩子无法感知,他们连玩耍都来不及,放暑假了,新安江的水正吸引着他们。那时没有暑期班,作业也不多,“玩”成了孩子们的头等大事。午饭一过,大人们开始午睡了,这个时候,一扇扇的门后闪出一个个小身影,争先恐后地往江边奔。从中午十二点多,一直到下午吃晚饭,我们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无所顾忌地在新安江里翻腾、跳跃、打水仗。可以说,整个暑假我们都是在新安江里,跟水玩耍,与水为伴。哪怕是遇到了最危险的事,也只是消停几天,阴云散去,照样往新安江里跳。

  有一天,我们正在水里扑腾得忘乎所以,一个叫小宝的男孩忽然脚抽筋,沉入了水底。大家都玩得尽兴,根本没注意到小宝的消失,等发现后,我们才知大祸临头!于是,叫人的叫人,救人的救人,喊声哭声一片……何指导员闻讯赶来,他跑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一大帮人,他们连衣服都没脱,就往水里跳。何指导员一会钻进水里,一会又冒出头,不住问大家,找着没有?究竟是溺水时间太长了,小宝被捞上岸时已经没气了。但何指导员不愿放弃,他给小宝做人工呼吸,把小宝倒提起来拍打……那一刻他就像个没了主意的人,手脚忙乱,神情凄凉。

  小宝安葬后,何指导员召集李家坞的小学生和中学生开会,强调又强调安全的重要性。他说了句让我至今想起都要流泪的话:小宝再也不能和你们一起长大了。

  在李家坞的那几年,我其实很少有机会和何指导员说上话,只是看着他的头发从黑色的多变成了白色的多。但只要何指导员和你说话了,开口时,他的眼睛定会看住你不放,好像要牢牢把你记住。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叫全了我们的名字。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叶青 王志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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