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巧英

老樟树距村口百米的转弯处，靠近小溪。以前这里有一处水坝，老樟树下的溪水就绿油油的深，好像一座露天游泳池。

老樟树繁茂的枝丫盘旋在上面，树下的溪滩岸一片阴凉，曾经也是孩子们偷偷玩水的好地方。一群好伙伴像一只只鸭子扑腾扑腾跳进水里，游到对面的崖壁上，一起挤在崖壁上，又扑腾扑腾往水里跳，循环往复，好不热闹。正午太阳火辣辣的，从水里出来也不用换衣服，就站在太阳底下晒晒，或者坐在老樟树下热风吹吹，没过多久，夏天薄薄的“的确良”小背心就干了。在这个时候我就跟大家说：“这棵老樟树是我干妈。”大家听了哈哈大笑，调皮的还会让我叫几声，看看老樟树会不会答应。大家说说笑笑，陆陆续续走回家。

我和老樟树还真颇有渊源。母亲生我的时候有个算命先生给她算过一卦，说孩子和她相克，要另外认个妈，母亲很是相信。村口的这棵樟树粗壮，树枝虬劲有力，向四面八方伸展开去，树叶四季常青，散发阵阵清香。于是母亲就选了这棵樟树让我认作干妈，小小年纪的我觉得又是新奇又是好笑，大年初一还会上支香拜一拜。一直到出嫁了，因为过年很少回娘家，这个仪式就中断了，这段关系似乎也就解除了。但平常日子回老家，经过老樟树我都会远远地看几眼，就好像看一个长辈，一个熟悉的老人。

今年回娘家过年，大年初一早起，风雨大作，母亲让我随哥去给祖先拜年，并特意嘱咐给老樟树也拜个年。从菜地的小路走过去，来到老樟树跟前，一眼望去，老樟树虬枝枯瘦，叶子发黄稀疏，一些枝干断折，树身老皮脱落，在风雨里更显得老态龙钟。老樟树够老了，已有200岁了（挂牌上写着)，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流水不曾止息，白云悠悠，人来人往，时光荏苒。而那些草木一再返青，楼房、水泥路让村庄变得年轻，老樟树却依然孤独地守立在村口。孩子们已跑向远方，老樟树和村里的老人一样守着略显空荡的村子，他们渐渐衰老，这种现状我们难以改变。我向老樟树祈求什么呢？风雨里，疫情中的年味也有点萧索。

回村过年的人不多，隔壁邻居也没回来，要不是有客人来做客，村子里真够冷清的。村里人大部分搬到了小镇上或者城里。初五回城时，母亲领着我去菜地割菜，经过一块菜地，她指着说，这是小姨家的地不种了，她来种点萝卜。走到另一块菜地，母亲指着长势良好的大白菜说，这是舅舅家的菜地，“这么好的地荒着可惜了，我都给种上菜了。”菜地里绿油油的，我眼里满是绿，我的手里大把大把的绿，这绿我将要带回城里。

回城的路上，我想起了对老樟树的祈求：风调雨顺，人寿年丰。老樟树于我，寄托了一种美好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