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丰

　　村子里和我同一年出生的孩子有七个，四男三女。

　　我们村，把同一年生出的男孩女孩统统称“同年哥”，这样的叫法，有一种江湖义气，亲切而温馨。

　　村里“同年哥”，白天黑夜玩在一起的是男孩，女孩子偶尔同我们男孩玩一下，玩那种多人围拢在一起的“磨刀杀羊”“放鞋抓人”等游戏。

　　村里的男孩子顶喜欢玩“寻来缩（捉迷藏）”，我们四个男“同年哥”是游戏里的主角，缺了我们是要蹋掉半台戏的。

　　朗月高照、天地漆黑，只要当夜无雨雪，我们都聚集到一起来“翻手掌”，先分成两组，尔后分散，一组先躲，另一组寻找。深巷窄弄，茅厕牛栏，不怕鬼，不识臭，一门心事地玩。一场玩完，再上一场。

　　我们还玩折飞机、逮蜻蜓，还下溪滩洗浴，上泥地挖蚯蚓。女孩子玩挑绳、撑石子、跳圈、猜指头，她们玩得文雅，玩得淑贤，玩得有脂粉气。

　　这么玩着玩着，突然就进学堂读书了。

　　村里七位“同年哥”，一起到了村脚一排老樟树边的叶家中心小学上学。七位“同年哥”分在两个班里，白天读书做作业，傍晚一块上山拾柴、割草，贴补家庭。

　　读到三年级那年，上面要求村村办学校，各个村来中心小学读书的学生各自回到自己村里就读。

　　我们七位“同年哥”呼啦啦一下回到村里。村里的学校办在三狗地主那爿药店里，药店大厅顶开个大天井，玻璃瓦锃光瓦亮，厅內光线明媚，阳光照耀下尘埃飞舞历历可见。大门口一块晒坦作操场，上体育课、学生集合，老师都站在门槛石上，门槛石就是司令台。旁边一厢房开了爿面店，面店是公家的，两位中年妇女服务员，一胖一瘦，买票收钱，烧面炸油条，配合默契，相得益彰。面店里时不时飘来熬猪油的香，炸油条的香……在老师跟前背着课文的我，情不自禁地中断背诵，吞下一口又一口口水，害得老师苦笑着摇头。

　　这年的三四月份，一种叫“脑膜炎”的病毒在乡村肆虐，村里的大人小孩都害怕起来，那时还没有治脑膜炎的好药。女“同年哥”燕子不知怎么就得上了这病，她和我同桌，是班里顶“卡气”（漂亮）的女孩。

　　头天是我们俩值日，放晚学前我们配合着扫地、抹桌子、擦黑板、摆凳子，每做好一件事，她都对我莞尔一笑，浅浅而不张扬。

　　她的笑，真是莞尔。一双亮星眼，两条弯月眉，肤光胜雪，白里透红的脸上一对小酒窝，和谐完美地配上她的笑。

　　那个早晨，燕子突然就不来读书了。老师告诉我们，她因为生脑膜炎，半夜里死了。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叶青 姜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