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子

　　闲暇时间来到后山采摘野果，很快便发现了一大片野草莓，我们湖南老家称之为“萢”。看着这满眼的小红萢，对“漫山遍野”四个字突然有了灵魂式的体悟，边摘边吃才是打开摘萢的最佳方式。

　　上中学后天天关在学校里，跟一堆堆试卷作伴，然后去上大学，后来忙工作，多年没去摘过萢了，在生活中忘了生活。前几年在千岛湖游客聚集的地方，看到一些阿姨用一次性杯子装着空心萢卖，颗粒饱满，鲜红剔透，十分惹人喜爱。我激动得立即买了一杯，迫不及待地放了一颗到嘴里。奇怪，味道仿佛变了很多，与童年那清甜怡人的滋味完全不能比。难道是味蕾阈值变高了吗？直到这天，当我在这儿欢快地摘了一颗萢放到嘴里时，儿时清甜可口的味道瞬间涌上舌尖。突然意识到，不是它味道变了，也不是我的味蕾变了，而是吃的方式不对。对，就应该边摘边吃！

　　伴着汪洋般的新绿，闻着林间草叶的味儿，摘下一颗诱人的萢，缓缓放进嘴里，嘴巴轻轻一抿，牙齿轻轻一咬，舌头再轻轻一压，那清透的汁儿便从萢中挤压出来，落满整个舌头，清新爽口中伴着缕缕甘甜和一小丝酸味儿……嗯，闭上眼睛，嘴角不由上扬，妙不可言。山野采摘，不但让我们回到了个体的童年，更是回到了人类的童年。

　　儿时家里大人们去山上干了一天活回来，有时会用几枚大片的树叶，或者一片大大的芋头叶子包了一包萢回来。还未打开，光闻到味儿，我便垂涎三尺，兴奋不已。叶片包上还沾着些大人手上的泥，吃的时候儿还能闻到泥土味，这是踏实、亲切的味道。用叶片当做盛放萢的器皿，虽然没有边摘边吃的快感，却徒增了一种更为清妙的味道。仿佛那些叶片生来就是用来放萢的，一叶一包萢，只此青绿映嫣红，浑然而天成。

　　对面小山坡上，有一对四五十岁衣着有些破旧的夫妻，也在摘萢。女人弯腰低头，娴静而麻利；男人除了摘萢，有时还往其他高枝上弄点什么。两人言语不多，静谧祥和。此时此刻，在这广袤的自然中，或许中年夫妻家庭里的一地鸡毛早已被吹散得无影无踪，唯剩初始的浪漫和温情。

　　天下起了蒙蒙细雨，这片长得好看的萢被我们也摘得差不多了。看着那些长得不够引起人们食欲的萢，此时正安然无恙地挂在枝头，可以避免这场“人祸”而逍遥自在地过完一生，不由感慨老子的无用之大用的观点，慧矣！

　　雨后的人间总像是被清泉冲洗过一般，明媚清静。路边一丛丛野生蔷薇花，清丽中带着几分娇憨，这是万千种娇艳的人工花卉所不能比拟的。蔷薇还未结花苞的根茎软软的，这也是我们孩童时期的小美味，叫“刺红”，虽然它浑身长满了刺，但在我们眼里无比可爱。一摘到赶紧小心地把皮撕下来，我们还经常比谁撕得更长更完整。去皮的刺红，嫩得透明，放进嘴里咀嚼起来，清脆中有股淡淡的甜味。物质匮乏的年代，平时我们很少有零食吃，味蕾对野果野汁清淡的味道极为敏感，这是简单生活带来的丰厚享受。

　　自然是博爱仁慈的，给我们创造出这么多乡野美味和美景。一趟自然之旅，心中倍生感恩。浸润其中，仿若浑身吸满了灵气，内心充盈着喜悦、安宁和自由。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叶青 王志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