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有根

　　盛夏时节，在家乡的山坡上，湖岸、池塘或溪滩边，一簇簇绿绿葱葱的棕茅叶和白花花的棕茅杆花（芒杆花），一副极美的风景。微风一吹，毛绒绒洁白的芒花随风起舞，漫天飘飞，远远望去，像花絮，似飞雪……看到这画面，让我想起割芒杆的往事。

　　小时候在农村很穷，家家户户住的都是泥墙房，还有特穷的，住在用棕茅盖起来的茅草房里。家里的地面都是泥土的，地面潮湿，凳子椅子放过的地方会留下印迹。所以每个家庭都有两种扫帚，一种竹丝扫帚，一种芒杆扫帚，竹丝扫帚是扫屋外晒坦的，而芒杆扫帚则专门用来扫屋内的地面。

　　每到6月份，我母亲和姐姐就会约上村里的几位妇女上山割芒杆。芒杆是棕茅抽出的芯，嫩棕茅是牛的最爱，老的棕茅可以用来盖茅草房，老棕茅杆还是造纸的好材料。棕茅叶的边沿有小锯齿，很容易划伤皮肤，所以割芒杆时必须穿上厚实的旧衣裤和鞋袜，戴上帽子和手套，镰刀要磨得飞快，不然镰刀割不动，拉扯时握芒杆的手就会被划出口子。

　　傍晚边，母亲挑着一担芒杆，姐姐背着一梱芒杆回家了。放下担子并不歇息，她们趁着身上脏，解开芒杆就一根根择起来。因为割的时候特意割长了一个节，这个节是带着芒衣的（芒杆的外壳），必须把这一节截下来。因为这芒衣还有用，晒干后存放起来，用时把它撕成小条，在水里浸泡一下后变软，就特别有韧性了，用它可以扎芒杆扫帚或捆绑其它东西。

　　遇上雨天，父亲就在家扎芒杆扫把。他扎的扫把既好看又好使，一般一天能扎八九把甚至上十把。父亲经常会把扎好的扫帚送给隔壁邻居和亲戚朋友，听到一句“这扫帚扎得真好”的夸赞，父亲脸上就会浮出很有成就感的笑容。

　　我成家时建了自己的新房子，用了两年父亲扎的竹丝扫帚和芒杆扫帚。后来老婆说不好意思总用父亲给的扫帚，我们还是自己动手扎吧（因为也没有钱去买）。那时我在教书，工资要到年终才能拿到手，平时用的零花钱，靠卖自家舍不得吃的鸡蛋、上山拔来的小笋或晒的笋干啥的。

　　老婆是个精打细算的人，她利用上菜园之便，拖来了一根自家砍过的毛竹尾巴，空闲时间把竹丝拔下来捆成一小把一小把，再把旧扫帚柄和上面的黄藤（一种很有韧性的藤条）拆下重新利用。而我会在晚上抽空扎竹丝扫帚。

　　割芒杆的地方离家比较远，小儿子还在哺乳期，所以割芒杆的任务就落在我头上了。头天晚上，老婆会做好玉米菜粿，还帮我准备好厚实的旧衣裤和鞋袜帽子，我要做的事就是磨镰刀。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吃过老婆煎好的粿，收拾妥当，腰系镰刀，提上冷饭包和竹竿钩子，跟着几位村妇出发了。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武夷山脚下，眼前绿葱中一片白茫茫的芒花，微风中摇曳着，似白浪起伏，芒花飞舞时又像小雪花飘落。

　　我迅速操起镰刀，开始割芒杆。那些长在山塝边的芒杆，用手够不着，就借助竹竿钩子，割好一小把，就用芒叶顺手一缠扔在一边。看太阳当头了，大家都饿了，就坐在一块吃自带的午饭，喝用竹筒装的茶。休息片刻后又开始割，割到晌午了，大家才细细整理担子，把芒杆挑回家。到家后，我像母亲从前那样，把芒杆择好，第二天晒好，敲去芒花后存放起来。等我有空时，再学父亲的样子扎芒杆扫帚。虽然我一天只能扎四五把芒杆扫帚，老婆却没少夸我。

　　现在想起来，割芒杆是要选对时机的。割得太早，芒丝上的芒花还是紫红的，这样太嫩的芒丝很容易断；割得太迟了，芒花落尽了，芒丝就太老了没韧劲，就像老人家的骨头，疏松而易断，扎起来的扫帚不经使。

　　芒杆上的芒花变成毛绒绒的白色了，微风一吹会飘落一些，可芒丝上还会有很多芒花……好割芒杆了。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叶青 姜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