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利归

　　毛一公家世及生平

　　毛一公为明朝下泮塘义门毛氏信分支派(今汾口镇毛家村)。

　　毛一公，字震卿，号明斋。元配叶林项氏，诰赠宜人，生子二国衡、国士，生女一，适古明(鲁村)御史詹理子庠生詹沐。继娶淳安云溪许氏，诰封宜人，生子五国臣、国荣、国望、国昌、国幹，生女二，长适油坂(安阳库区)参政余炶子竹溪知县余金垣，次适金峰(安阳三台村)解元余应诏长子太学生余家骥。

　　父亲毛志溥，字博夫(甫)，号渊泉，郡增生，赠奉政大夫光禄寺少卿，年六十五，母云山洪氏，赠宜人，年八十三。生子一即毛一公，女二，长适桂林洪世言，次适城南推官陆应龙子陆言。

　　据毛际可编《义门毛氏家谱》，毛一公寿七十五。然而查阅《明实录》，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即家擢毛一公为尚宝司丞，时已七十五。入朝，天启元年辛酉(1621年)五月，升毛一公为南京光禄寺少卿，南返赴南京就任途中去世。则毛一公卒年为七十六。由此推算，生年为嘉靖二十五年丙午(1546年)。毛一公葬遂安十五都(浪川)沙众。

　　1.发愤科举(1至42岁)

　　毛一公生于明朝嘉靖年间。其幼年不算聪明，数行不能成诵。懂事后却能发愤读书，曾登先月楼，去其梯，排除一切干扰，专心学问三年，由此淹贯经史，文章大有长进，观者拜服。后来曾从游银峰(今属姜家镇)举人方应时(见《银峰方氏宗谱》毛一公《诰封奉政大夫敬斋公偕诰封宜人余氏行状》)，遂安训导蒋大禄门下(万历九年至十三年任)。

　　万历十三年乙酉(1585年，38岁)，毛一公参加浙江乡试中举。是年，遂安训导蒋大禄离任，诸庠彦及卿大夫各为诗章以志去思，毛一公作《元石观莲》诗(浦江《蒋氏宗谱》，是年冬撰《蒋师去思记》。

　　万历十七年己丑(1589年，42岁)，毛一公参加会试，登三甲进士。观政吏部文选清吏司(见《瀛山书院志》初刻姓氏)。此时，毛一公文名藉甚。宣城汤宾尹曾对人说：毛一公《先月楼草》，不可不读。 

　　2.出任湖广汉阳府推官(43至47岁)

　　万历十八年(1590年，43岁)，任汉阳府推官(别称司理)(万历《汉阳府志》)。

　　《汉阳府志》载有毛一公撰《王太常(王秩)传》。郭惟贤撰《鼎建汉阳县儒学记》载，始事于癸巳(万历二十一年)八月，已事于甲午(万历二十二年)七月。综理则汉阳府知府胡笃、通判秦从周、刘兆文，推官毛一公，分理则汉阳知县陈尧钦，董工则经历郭维屏。

　　万历间武昌府知府孙承荣辑《黄鹤楼集》收录毛一公《登黄鹤楼》诗四首：

　　澄江如练挹清风，

　　楼捲真珠挂晓虹。

　　登眺不须怀往事，

　　白云飞尽楚天空。

　　十里江城入望来，

　　晴川烟树面江开。

　　等闲折尽寒堤柳，

　　此际何堪更落梅。

　　世事滔滔逝若流，

　　矶头水落洞庭秋。

　　强开笑口招黄鹤，

　　慵把机心駴白鸥。

　　华表曾来丁令威，

　　仙人跨鹤几时归？

　　白云似解山翁意，

　　飞到楼前也不飞。

　　据县志及毛际可《毛一公传》，毛一公任推官，谳狱明允，有政声。其时楚藩汉川王骄恣为害，毛一公到任即缉捕处置，不敢再犯。又武汉长江决堤成灾，毛一公往视水灾，除极力赈济外，请求减免田税，所隶王府抗拒不减租赋。毛一公引楚藩例上抚按，卒如所请。毛一公还两署府县，囊无长物。楚人祀之名宦祠。

　　3.擢任工科给事中(48岁)

　　万历二十二年(1594年，47岁)，毛一公推官任满，由武汉回到老家，与祭蒋大禄老师。浦江《蒋氏宗谱》有万历二十二年甲午秋七月遂安门人黄应凤、毛一公、余应诏等《祭七峰蒋老师(蒋大禄)文》。

　　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48岁)，擢工科给事中(别称给谏)。

　　毛一公在任期间，谏止营作，验收琉璃厂，都能做到直言不讳。诏巡皇城，弹劾宦官乾清宫监张儒、御马监奉御李进，一时中贵(太监)侧目。

　　万历二十年，日本发兵侵略朝鲜，明朝派兵平倭援朝，先是动用北方明军，后来动用南方明军(南兵)。万历二十三年南兵回撤。十一月，毛一公上疏，南兵既撤，不须更募，当急练土著以代之，而练土著须用廉将，当重惩贪污者以振之。兵部报可。

　　其时，万历皇帝神宗为立皇太子问题犹豫不决。郑贵妃怙宠，欲以所生子正位东宫。毛一公与朝臣抗疏，请册立皇长子，以定国本。神宗将一批臣子削籍为民，毛一公也受到牵连，罢归回家，时为万历二十四年。

　　4.削籍居家(49至75岁)

　　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49岁)，毛一公削籍回家，一延搁就是二十余年。

　　万历二十六年戊戌(1598年)，知县陈泰熙修建龙溪堤，毛一公作《陈公堤记》。

　　万历二十九年辛丑(1601年)五月六日，题跋《詹氏墨宝》。

　　是年，撰《明故沈府教授七峰蒋公(蒋大禄)墓志铭》。

　　万历三十年壬寅(1602年)，知县马呈鼎修建文庙，毛一公撰《马侯重修先师庙记》。

　　是年春，与方应时、毛一瓒、王尚廉同游瀛山方塘，吟咏唱和，留诗数首。夏，方应时纂辑《瀛山志略》，毛一公参阅，作《瀛山志略序》。

　　万历三十八年，毛一公等呈举原训导蒋大禄为名宦(见浦江《蒋氏宗谱》《遂安县呈举名宦本府转详申请文牒》)。

　　万历四十年壬子（1612年），知县韩晟聘请居家的广东道监察御史(侍御)毛一鹭纂修《遂安县志》。仲冬，毛一公应韩晟之请作《重修遂安县志序》。

　　万历四十三年乙卯(1615年，68岁)，完成著述《历代内侍考》。

　　万历四十六年戊午(1618年)，侍御毛一鹭于甲寅便道归省，择善地建毛氏宗祠。毛一公撰《毛氏重建宗祠记》记其事。

　　毛一公退居林下，杜门著述，除《内侍考》外，还有《游楚议》《二十一史论辨》及诗文数十卷，因贫未有付梓。

　　5.晚年升用(75至76岁)

　　据明实录，神宗曾有旨分别起用原削籍官吏。万历二十五年六月，吏部奉旨分别起用名单，毛一公列在科道及因事因人诖误陆续起用者之中。然而一直未重新起用。

　　至万历四十八年庚申(1620年，75岁)七月，神宗病危，起升工科给事中毛一公为尚宝司司丞。八月，光宗登极，改元泰昌。九月，熹宗登极，次年改元天启。毛一公入朝(北京)，已是熹宗掌朝。天启元年辛酉(1621年，76岁)五月，升毛一公为南京光禄寺少卿，举朝出饯(送行)毛一公赴金陵(南京)任职，不幸在途中张家湾去逝。

　　天启四年，崇祀乡贤。

　　毛一公《历代内侍考》

　　毛一公著述有《内侍考》《游楚议》《二十一史论辨》及诗文数十卷，因贫未有付梓，传于今者仅有《历代内侍考》。

　　关于毛一公《历代内侍考》，清代纪昀(纪晓岚)等人编纂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有介绍：《历代内侍考》十卷〈两淮盐政采进本〉，明毛一公撰。一公，字震卿，遂安人，万历己丑进士，官至给事中。其书取古来阉寺(宦官、太监)事迹辑为一编。自春秋及宋，以时代次之。各序其善恶而加以论断，大旨褒少而贬多。一公，天启末苏州巡抚一鹭之兄也。一鹭党魏忠贤，事具《明史》。其兄此书，傥亦有为而作乎？

　　上海古籍出版社《续修四库全书》史部传记类收录毛一公撰《历代内侍考》十四卷，为影印浙江省图书馆藏清抄本。

　　本书由毛一公纂辑，其子国衡、国荣、国望、国干同较。分六册，十四卷，又题为“万国衣冠拜冕旒”七集。前有族弟毛一鹭序及毛一公自叙。按毛一公自叙，成书于万历四十三年乙卯(1615年)。其时，毛一公为工科给事中，削籍在家，毛一鹭为广东道监察御史，因母父相继去世，也守孝在家。

　　本书辑录了自春秋至元朝历代宦官(内侍，俗称太监)事迹，涉及宦官200余人，按时代顺序编辑。卷一为春秋内侍考，有竖貂等七人。卷二为战国、秦内侍考，有景监等三人。卷三为西汉内侍考，有张卿等八人。卷四为东汉内侍考，有蔡伦等二十余人。卷五为三国、两晋、五胡内侍考，有黄皓等十二人。卷六为南北朝、隋内侍考，有华愿儿等三十九人。卷七、卷八、卷九为唐、五代内侍考，合有高力士等三十六人。卷十至卷十三为宋内侍考，有窦神宝等五十六人。卷十四为辽金元内侍考，有王继恩等七人。

　　本书采用传纪之体，据史书概述宦官生平事迹，多数为宦官单独传纪；部分为相互关联宦官合传。在宦官传纪之后，毛一公根据事实善恶，作出判断论述，总结历史经验教训。宦官为帝王近臣，往往影响和干涉朝政，所以，毛一公论断也“多钺(贬)而少袞(褒)”。

　　毛一公在自叙中阐明了写作目的。他从历史角度揭示了帝王近臣宦官的危害，写道：“世有远大臣，疏亲戚，离父子兄弟，区区妇寺是近，而曾不底于乱亡者，未之前闻也。”写作此书的目的是“悉为论次其得失，以资法诫”。

　　毛一鹭居家丁忧，朝夕追随毛一公，相与商榷古今。他在序中写道：“余不敏，尝横览千古，其间得失之林，兴亡之数，吏牒所载较若列眉。其以阉寺覆国者，指可缕屈，阉寺而不基乱者，百无一二。每观赐剑指鹿，陪席分虎(符)，阿父门生诸史，辄噤不欲读，读不欲了。”高度肯定毛一公缉是书之深心，认为是书与其心合，“洽符十余年夙衷”。毛一公论次内侍，“盖力剖贤愚，详分理乱，属意深远矣。盖远不可，多不可，用事不可。昔令狐綯有言：第有罪勿捨，有闕勿补，自渐耗以至于尽。此虽俅盘据之药言，实杜冗滥之確论，亦千古有心人乎？”由此可见，毛一鹭“横览千古”，与毛一公一样，对宦官擅权基乱都有深刻清晰的认识。

　　毛一公居家撰述《历代内侍考》，到68岁完成书稿。据毛际可记述，天启间毛一公重新起用入朝，曾将此书携带入京，交与邹元标(南皋)，欲献于当朝，邹元标留署未上。

　　梳理毛一公生平，可得知其生于嘉靖二十五年丙午(1546年)。而其族弟毛一鹭则生于隆庆五年辛未(1571年)。两人同辈，而年龄相差二十五岁。就毛一鹭而言，毛一公既是兄长，亦是师长，受益良多。毛一鹭修县志、建宗祠，毛一公作序撰记以记其事、赞其功。毛一公撰写《历代内侍考》，毛一鹭也随侍毛一公身边，互为商榷。可惜，天不假人。天启元年，毛一公起任途中去世。天启四年，毛一鹭出任应天巡抚，七年因劳成疾，拂袖回乡，卒于家中。

　　毛一鹭出任应天巡抚期间，正是宦官魏忠贤擅权时期，与东林党人势不两立。苏州是江南商业繁华之地，也是东林党最集中地区。毛一鹭作为应天巡抚，正处于旋涡之中。尽管做了许多抗灾、减税、教育等有关民生的实事，然而也不得不执行诏书，逮捕东林党人，焚毁书院，建设魏忠贤生祠，其间还激起了苏州民变，弄得心力交瘁。势不可为，拂衣回乡，病逝家中。崇祯间，东林党人定逆案，将已经去世的毛一鹭归于魏党。由此，毛一鹭被贴上与宦官勾连的标签，成为其难以洗去的污点。

　　毛一鹭是否归于魏党，暂且不论。即便其归于魏党，也与毛一公及其《历代内侍考》没有关系。然而，许多著述及文章却不辨史实，将两者牵连起来，误人视听。清朝《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在介绍毛一公《历代内侍考》时，不提毛一鹭序言，反而特意写道：一公，天启末苏州巡抚一鹭之兄也。一鹭党魏忠贤，事具《明史》。其兄此书，傥亦有为而作乎？1992年湖北人民出版社《明刻黄鹤楼集校注》介绍毛一公：其兄一鹭，为宦官魏忠贤党羽。一公乃辑历代阉宦事迹为《历代内侍考》，大旨褒少而贬多。1999年上海古籍出版社《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介绍毛一公：毛一鹭弟。一鹭为魏忠贤党，一公辑历代宦官事迹，为《历代内侍考》，以寓劝戒之意。这几例，均颠倒了历史事实，背离了历史逻辑。

　　毛一公《历代内侍考》撰写完成于万历四十三年，其时毛一鹭还是广东道监察御史。毛一鹭序言，也反映毛一鹭反对宦官擅权专政。毛一公肯定是“有为而作”，但决不是因毛一鹭为魏忠贤之党而作。相反，从毛一鹭序言来看，天启七年毛一鹭拂袖回乡，更可能是厌烦了朝野宦祸党争。

　　附毛一鹭《历代内侍考序》

　　夫当吾世而欲笼罩古初，博涉累代，舍往牒其何途之从？顾搜奇剔异，徒炫书丹，割脍取精，无当小史。即手破千卷，悉索汉魏南北之膄，皇王神鬼之秘，罗而载诸侧理(纸名)，总之不过，奚囊杂爼(杂录)。即握管文人，奉为骇犀青犊，然试一絜其窽，会于国家理乱之故，如旁光骝驳之较，牲爼无当也。余不敏，尝横览千古，其间得失之林，兴亡之数，吏牒所载，较若列眉。其以阉寺覆者，国指可缕屈。□阉寺而不基乱者，百无一二。每观赐剑指鹿，陪席分虎，阿父门生诸史，辄噤不欲读，读不欲了。即明兴以来，鉴古塞乱，二祖已无遗力，然獃振、卷直、逆瑾、狂保，其谆乱之趾，亦复后先相错。居恒常苦无深心者，囊括往代，胪列彪分，为千古立一榜样。独快吾伯兄给谏氏之有《历代内侍考》也。家给谏壮岁登朝，公辅在望，顾遭时坎壈，频年家食，环堵一室，结志千秋，凡门墙户牗，皆施笔砚，即中垒《观览》，茂先《博闻》，恐无以尚，而一段忠爱陫恻之思，时载毫楮。常忆出入禁闱时，习见彼饰貂璫而处常伯者，虽非深贼，未见秽损，乃仿《小雅巷伯》之意，祖司马《传纪》之体，取往古寺人，缉为全书。其有窾系关切，委绪明楚者，则区分之；其有蔓引蒂结，依袭串合者则汇载之，而又逐段另为论次，兼以断案，大约抉要而刺扁，多钺而少袞，则家给谏缉是书深心也。书凡数易寒暑始成。会余罹闵里居，得昕夕追随，相与商榷古今。一日出以相示，余幸以片刻新瞩，洽符十余年夙衷，即枯肠无能点缀半字，乃向之读不欲了者，今读之则恐卷尽，因深叹家给谏之用心与人殊也，非斤斤一艺圃辞坛之仕也。如欲高驼艺圃，雄视辞坛，夫岂不能纂句钩玄，矜梦花吐凤之奇，又岂不能戴蒲编柳，炫尝鼎累黍之多，而必沾沾于内侍考也。其论次内侍也，又宁第腐心扼腕，取一二刀锯余生，永巷小丑而笔之削之，为刑余董狐已载。盖力剖贤愚，详分理乱，属意深远矣。盖远不可，多不可，用事不可。昔令狐綯有言：第有罪勿捨，有闕勿补，自渐耗以至于尽。此虽俅盘据之药言，实杜冗滥之確论，亦千古有心人乎？不知与家给谏大意雅令何如也。家给谏素嗜书林，尤耽史癖，是编仅其嚆矢。傥异日者，获赐上方笔札，抽金匮石室之縢，而悉示之于盛世休明，必另有一番鼓吹，不独是编为千古榜样也。余姑引其端以竢捄鸿业者。

　　弟一鹭序卿父顿首拜书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叶青 王志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