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

周末回老家，看到村道上有刚燃放过的红色鞭炮碎屑，但村口并没有看到喜庆的车队，心底就腾起了某种不安。在乡村，俗话所说的红白事，都是要放鞭炮的。难道是哪位乡邻病逝了？

不远处的YH家，有嘈杂的声音传来，视线所及之处，有陌生的人影晃动。加上之前知道她的病情，心下便猜疑，莫不是她不幸去世了？很快，有路过的村民印证了我的猜想，说是前几天送医院，病情太重，昨晚人已不行，由救护车送返了。

夏日的阳光明晃晃地灼痛着双眼，我抬头望向屋顶的天空。天空蓝得没有一丝白云，内心的难过却犹如层层乌云瞬间将人包围。

YH家距离我老家的房子不足百米，每次回老家都会在村子里看到她和她外甥的身影。那位五六岁的小男孩长得虎头虎脑、机灵活泼，我曾用手机频频为他抓拍了好些照片，那天真俊俏的模样人见人爱。

就在今年四月，YH曾带着外甥一起到医院就诊，当时她自己的身体已十分虚弱，而外甥是感冒发烧。她到医院后给我打了电话，那时的我才详细获知了她的病情。几年前她被诊断为乳腺癌，在浙医二院做了根治手术。经过术后的康复和锻炼，疾病似乎被控制。在日复一日的忙碌中，她渐渐忽略了自身潜藏的疾病。今年年初，她又突感全身乏力，胸闷，没有食欲，便抽出时间到医院做了相关检查，发现已是肾功能不全，胸膜恶性肿瘤。他们再次奔赴省级医院就诊，但她所信赖的经验丰富的医生也表示无能为力。

今年她在县中医院住院两次，在最近一次住院时，我去病房看望她，她整个人已经十分消瘦，严重的腹水让其辗转反侧、昼夜难眠。寝食难安中，她说她只想早点摆脱痛苦，不愿让病痛的躯体拖累家人。面对她的痛苦，我安慰的话语尽显苍白。也曾跟主管医生沟通有没有更好的帮她减轻病痛的方案，虽然大家竭尽全力，但依然不能解决现实的难题。

她今年才58岁，她的微信名叫“蒙恩的人”。那次出院后，她曾在微信给我发了一段语音，意思是感恩对她有过帮助的所有人们，祈愿好人一生平安。一位识字不多的村妇，在倍受疾病折磨之时，还能传达着对他人的感谢、感恩，如此格局和善意，真的震动了我。我用文字回复她：可恶的疾病让您受苦了，您一定要坚强乐观，医学在发展，让我们相信奇迹，有需要可随时联系我。

日子在一天天的忙碌中走过，之后我也没有特别地去关注她病情的进展，直到这个周末听到了这样的坏消息。虽然我们都明白奇迹很难出现，但还是被眼前的消息击得怆然难过。印象中的她，即便是在患病之后也一直是热情开朗、吃苦耐劳的。家里家外的活，田地里的庄稼总被她侍弄得很好，对乡里乡亲的村民保持热情友善。

夏日的风吹过弄堂，却带不走扑面而来的忧伤。58岁，如果没有罹患重疾，应是从容灿烂的年龄，即便不能纵情祖国大好山河，也可以尽享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阳光下，跟前的两棵梨树结满了绿色的果实，沉甸甸的果实把树枝压得很低，这音与“离”相近的梨加重了我的愁绪。万物有灵，眼前的这些果蔬绿树，是否懂得人间的欢乐与疾苦？要到何时，医学的技术才能完全阻挡病魔的脚步？

只愿健康与您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