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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婉玲
住千岛湖的民宿,坐在窗边能看见千岛湖的粼粼水光。
湖边小岛,本是一座座山峰。长的桥,连接着岛与岛。常年氤氲的水汽,环笼着峰峦,让这里的绿岛如水墨画一般青绿。
长桥上偶尔会驶过车辆,叫我想起日本间濑直方的绘本《开车去兜风》,绘的也是这样一层层的绿,汽车穿过桥梁、湖泊、山林和田野。
民宿的名字叫纳山纳水。“纳”字用得好,有窗含西岭千秋雪之意,只是这里含纳是四季山水绿,是湖上云烟起,是小得像银色甲虫般的汽车在桥上缓缓开过。
千岛湖的湖水夹在山间,有宽有窄,窄的水道犹如九曲十八弯的青溪,宽的水域则是一片浩渺平湖。有的水年轻,如清泉新涌,有的水古老,如碧潭深邃。水色深浅,树木蓊郁,数不清有多少个岛,数不清有多少道湾,岛边有人站着钓鱼,头戴一顶花色遮阳伞。
1959年,新安江拦坝蓄水,形成了一个水域面积达573平方公里的巨型水库,好比西湖三千个;群山失高,1078个山峰化为星罗棋布的岛屿。这些岛屿有大有小,小的岛如浅滩,仅长一棵树,让我想起小王子的星球,一个星球只住一个人,只开一朵花。我想划一艘小船舶到小岛边,做一日岛主,读书、垂钓、晒太阳,都挺好。
湖边的白色房子隐于林中,我坐在窗边,用文字描摹着千岛湖的风光。山中灰色的电线塔,听着风穿松林的声音。
快到傍晚了,我们得赶在太阳下山前到天屿山看日落。
天屿山靠近千岛湖大桥,高335米,可以步行上山,亦可坐接驳巴士直达山中观景台。山顶有一幢幢精美别墅,点缀在绿茸茸的绿林间。
距离日落还有一个半小时,天屿山观景台上已站满了人。归航的帆船停靠在岛边的帆船学校,黄色屋顶红色墙的渔船,是千岛湖的水上餐厅。西垂的太阳,在湖面落下断续的余晖,好似一块巨石在水面上打起的金色水漂。
山中松树挂着松果,又长出新的松叶。那个无比温柔的夕阳,挂在松树枝上,好像圣诞夜亮起在松树上的温暖灯光。
我站得累了,坐在天屿山上的木头阶梯上。时光到了千岛湖,仿佛刻意放慢了脚步,慢慢的,心就静下来了,静下来的时候,看见了满山的松树,刚结籽的青柏;看见了漫山红杜鹃,披着白色细碎小花的女贞树,甚至闻到了从湖岸边飘来的五月樟花甜蜜馨香。
变化万千的夕阳,上一秒还是气势磅礴的豪放词,突然就成了一首渔舟唱晚的婉约曲。
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玫瑰色的霞光铺满了整片岛屿。
傍晚六时二十四分,夕阳越临近降落,越是炽热地燃烧起来,像弹奏了一首生命的交响曲。我看了一眼炽热的夕阳,再扭头睁眼,眼前是数不清的灼灼光点,落得满地都是。
静谧平稳的千岛湖水,你看不到它在流动,风到这里停下来了,声音到这里变静了,光到了这里凝滞了,让人不禁想要睡在千岛湖无限柔软的水面上。
太阳越来越下坠,深深地往下坠,跌下厚重云层,落在了山峦背后。
西边的天空原本是赤红的,随着夕阳收走最后一丝霞光,赤红转为墨蓝,似一滴蓝墨落在水中,晕染了整片天空,到最后就是一幅黛青色的泼墨画了。
千岛湖的黄昏,永远沉浸在一幅诗意山水画中,日复一日,没有侵略性,如抹在湖面的一层金色糖霜,辽阔而深远。
我时常在想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们想从自然中获取什么?
在等待日落的漫长时间里,当大家将目光齐齐注视着同一个方向,我想,人们想从自然中获取的是“悠闲”,是一种对悠闲的无限渴望。
我相信,那些安静的与自然相对的时刻,那些悠闲的状态,哪怕仅仅一分钟或者几秒钟,都会在脑中储存起来,并会在未来无限漫长的日子里,被不经意记起,好似能将过去储存过的悠闲拿出来再次使用一样。
那些被我们用来治愈当下的记忆,往往是我们注视过的自然场景。比如一只黑鸟站在巨大的棕榈叶上随风起伏,一只松鼠沿着香樟树干跳到地面,比如日落的金光将眼前淡蓝色的千岛湖轻轻笼罩。
在那盛大的金色日落中,时间不再是破碎的,而是完整的,连贯的,长久的,是可以触摸,可以看见,可以追念的。
我们对时光,对岁月,对山河,产生了莫大的崇敬,以致每个人都沉默不语,只是静静望着西面的天空。
周作人说,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我们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要的——虽然是无用的装点,而且是愈精炼愈好。
世间那些多美好的事物,清风、明月、朗日、夏雨、冬雪,以及千岛湖的这轮落日,都是让生活变得更加美好的必要。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余青青 王志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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