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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 米
发布时间:2022-10-31 08:27:39

云朵

那年我去了茅山汾口中学读书,离家远了得住校。那时带米菜上学,周末回家一次。

四月份的一次周末,回家途中,道旁田地里的麦子举着沉甸甸的头,准备着奔向老农的粮仓,渴望登上餐桌以答谢人们的勤劳。清风阵阵,麦浪翻滚,一派丰收景象。可家乡大多数人家已经断粮了。

我父亲有烧制砖瓦手艺,长期在外挣钱支撑着整个家。我家虽清贫,但在村里还不算差。这时家里也没大米了。村里人均耕地少,每年的三四月份基本上都缺粮,人们称之为“饥荒天”。这饥荒天的上哪借米去呢?母亲为我返校要带的一斗米(大概八斤)发起愁来。

去乡邻家试试吧,也只有这唯一办法了。

母亲叫上我,兵,我们去邻居家借点米吧。母亲手捧米斗走在前面,我拿畚斗后面跟着。先是到了大伯家,大伯说自己早没米了。大伯从锅里拿出温热的玉米粿递给我,玉米粿金黄香气扑鼻,我咽了下口水硬是不要。因为我知道这是大伯中午的口粮。接着到二叔家,二叔说稻谷倒是还剩点,但没加工成大米。我们转了大半个村落,串了好多家都一无所获。

我的心悬了起来,这米怕是借不着了。

我跟母亲来到了三叔家门口。

三叔是个文弱书生,识不少字,曾经教过书。只因一学生上课捣乱,他就体罚了学生,然后遭受学生家长的指责谩骂,一气之下弃教从农。三叔家生活条件远不如我家,家里穷得叮当响。

我心里揣摩着,去他家能借到米吗?

我跟母亲迈进了三叔家大门。

三婶黝黑的脸上洋溢着喜气,像是事先跟母亲约定好似的,没等母亲开口就进房间,不一会拿筒米出来,说,借你一筒吧,我也只剩一点了。

母亲满脸堆笑,伸出米斗接了过来。

三婶这个举动着实让我吃惊不小,她家竟然也能拿得出大米!

出门后,母亲没再去别家,直接回家把米斗放桌子上,在房间门口的矮板凳上坐了下来。

母亲身穿的青色布衫有些年头了,已经褪色得快认不出原先颜色。不知何时,母亲的额头上爬上了皱纹,头上也添了不少白发。那一根根白发像一束束强光,格外耀眼。母亲双眉紧锁,一定是没辙了。

我鼻子直发酸,跟母亲说:我还是不去读书算了。

母亲是少有的好脾气,以往我偶尔做错了事,都不会责骂我的。可是这次母亲却一反常态,拉下脸很生气地责骂道:你个傻孩子!你不读书能做啥?继而又平和地说:你爸这窑货(砖瓦)烧出来就有钱换米了。以前更困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了,无论如何也要把书念完。家里还指望你读书出头呢!

我一声不吭,其实我也只是脱口一说,除了死读几句书,我啥也不会。

待了好一会,母亲低声说:我们去凤有奶奶家看看。

老奶奶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七十多岁了,家里养头母猪生仔出卖,一年能挣不少钱。只是前年叔叔在意外事故中受伤致死,奶奶婶婶两个女人支撑起一个家,日子远不如从前了。

走进奶奶家。母亲叹息道:唉,兵上学要带的米到现在都还没有着落!

奶奶二话没说,接过母亲手中的米斗。她虽是小脚,且上了年纪,但步伐敏捷,轻快地走进房间,须臾端着一斗米出来了。

母亲紧锁的双眉舒展开来了,松了口气。

奶奶边走边说:兵,读书用心点,以后吃上公粮有了铁饭碗,过日子就不用愁了。

我冲奶奶笑了笑,赶紧接过奶奶手中装满米的米斗,无比喜悦,心里乐开了花。我那阴沉的脸一下敞亮起来,嘴角挂满了笑。我没说谢谢之类的客套话,但内心暖潮汹涌,充满了感激。

那时的乡下人憨厚淳朴,心地善良,不兴客套,感情都较内敛,生活清贫但不觉得穷苦。人们乐观向上,兢兢业业,辛勒耕作,努力改变清贫生活状況,追求创造美好生活。

借米这活并不需多少言语,我虽不爱说话,其实也能做。母亲为何不单独去借或让我独自去借呢?我想,母亲是不让我直接欠下乡邻的人情,又要我记住乡邻的好。

父亲还要多久才能烧出砖瓦拿钱换米来呢?

我不由得担心起母亲的生活,还有我下周的米。心想,只有自己不懈努力学习才对得起父母乡邻。

返校途中,我步履沉重,觉得背上的一斗米很沉,似乎比以往背的一斗米重了许多。

淳安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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