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水德

三年疫情后，终于可以回老家欢度新年。多数从城里回乡的人，很快适应了农村的习惯，穿着睡衣，踏着暖鞋坐在火炉边，目不转睛地刷手机屏幕。

只听“砰”的一声，划破了并不热闹的村庄，无聊的人们正愁无处消遣，听到巨响，纷纷跑出家门，聚集到发出声音的地点去。

原来是一位年过60岁的村民，他满头白发，憨厚又透出一点机灵。不知什么时候脱掉了外衣，皱巴巴的腰带绑着发黄的灰白线衫，裤脚一边高一边低得卷着，正在用乌黑的粮食扩大器炒爆米花。据说，他是在某平台花了500元买的，想趁这个正月里挣点钱。

因为是首次“营业”，只能用自己种的玉米做了第一锅实验。第一声发出来的正是他的“首款产品”。可想而知，没有经验的他，爆米花本应该是金黄色的，而他的却是焦黑一片，就连他的脸也被浓浓的黑烟熏成跟眼珠一样黑，空气中还散发着焦油味。

此时，从寂寞处走出来的村民越来越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

“瞧你买的烂家伙，烤出来的全是焦炭，也许是时间把握不对，或者，你的玉米根本不是炒爆米花的品种，还有鼓风机也有问题，听噪音就知道稳定性差。”一位见多识广的男子说。

“在买之前，你也不问问卖家，这家伙怎么使用？你应该像我一样，买个小小的茶杯也要喋喋不休地向客服了解保温时间，多少容量，会不会被开水炸碎……”另一位穿着睡服的中年妇女说道。

“你最喜欢做些人家意想不到的事。上次你给别人家做房子，工资要不要无所谓，他家的破音响你倒是感兴趣，自己五音不全，还不都是留着给大妈跳舞用？”他的堂弟在旁边数落他。在我们村，他是唯一的回迁村民，孤身一人，堂弟是他不多的亲人，也许他最清楚哥哥平时的不务正业。

“还有一次，有位摩托车维修店的老板，特意开车子前来找他帮忙，说他修的摩托车，发动机出了问题，摆弄了快两天了，这个该死的发动机，就像沉睡一样，就是不发一点声音出来。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喜欢新鲜事的他，竟然把破旧的发动机拆了开来，大家都一致怀疑是否还能装得上去时，结果出人意料，装好的发动机如同加满了油一样，突突突地响个不停。这一点，我从不怀疑，几次之后，他也能够炒出像电影院一样，膨胀无比的爆米花。”另一位邻居对他胸有成竹，认为这种小事难不倒他。

就这样不停地努力，不间断地发出“砰”的巨响，也不管大家有多少合理的建议，在他的黑乎乎的锅子里，就是炒不出来像样的爆米花。曾经对他抱有希望，唯一一位付过10元钱的女“顾客”，渐渐地对他失去了耐心，要求退款。

从城里回家过年的游子，各自的生活习惯和文化氛围，似乎与村民缺乏了共同语言，他们的最大兴趣是，手中好像永远离不开手机，一切的生活重点都在网络里，很少会走出家门串门交友。还不如这一声巨响，把大家聚集在一起，用方言聊出乡亲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