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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毛”记
发布时间:2023-03-17 09:28:24

 王丰

  “苦毛”是一种菜,学名叫“苦荬菜”。家乡用词简省,冠以这种菜只两字——“苦毛”。

  “你传塘坞菜园里的苦毛好摘来吃啦,叶子老大爿了,再不摘就要老了。”

  “是啊,就去摘就去摘,摘来了也给你几爿。”

  小时候行走在村路上,常常听到如此的对话,对话里透露出山野的一分温暖,弥漫出乡下人的一身淳厚。

  苦毛,一年生草本植物。根垂直直伸,生多数须根。茎直立,叶片线状披针形。3-6月开花结果。

  苦毛,在老家是一种不太招人喜欢的菜。

  缺油少盐的岁月里,家中菜肴调味多靠团瓶里的那点辣椒酱。炒什么菜畚一瓢进去,菜味就开了。炒苦毛,没有多少油可放,一盘菜,全盘皆苦。炒苦毛放点辣椒酱进去,会糊了。糊了的苦毛那苦味还在,不受舌头喜欢。乡下人苦日子多,酷爱甜。就是生了病服中药,也要拿点糖甜甜嘴。人们虽然不喜欢苦毛,但不喜欢也没有办法。往年,每家每户就那么一点自留地(菜园地),三四月份自留地里还没什么菜。扁节、豆节、辣子、落苏(茄子)还没长成,只一畦苦毛长得旺盛,给贫瘠的餐桌填点鲜活和绿色。

  读到过一首童谣:苦毛菜,苦丁丁,外婆接我来尝新;吃了外婆两点肉,舅娘出来鼓眼睛;鼓起眼睛我不怕,捞起衣袖打一架!

  可见作者家乡也叫苦毛菜的,苦毛菜也拿来尝新的。

  我祖母最擅长开面汤(面条)。粉桶里畚一点麦粉来,倒在面板上一顿拌呀搓呀切呀的,一会儿,一根根像细竹筷一样的面条,就整整齐齐地躺着在面板上啦。

  往年的麦粉,色彩灰暗不白,老家人叫它赤粉。粉赤的问题是出在磨麦粉时,连皮带芯一遍又一遍地磨,将麦皮一点不留地一起磨进粉里去了。这样磨出来的粉,不赤才怪呢。

  老家把这种粉做成的馃叫成“赤粉馃”。连带把它形容到人身上。某人皮肤黧黑,就说他(她)是“赤粉馃”一个。

  面汤(面条)又称索饼。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记载,“水引,挼如箸大,一尺一断,盘中盛水浸。宜以手临铛上,挼令薄如韭叶,逐沸煮。”面条因为长而细,且又长又瘦,“长瘦”与“长寿”谐音。所以老家人待客侍朋,总要来上一碗“长寿面”,以图吉利。

  每年三四月里,祖母煮面汤用菜基本上是自留地里那一畦苦毛,拎一菜篼去,一张一张摘来,洗干净,切入面汤里,一起滚,滚出一碗又一碗的“长寿”来。

  祖母每次炒苦毛,必用上点存猪油。

  存猪油是年内杀的那头猪留存下来的。把猪油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用盐腌一腌,省着吃,吃一年。

  每回炒苦毛,祖母只拿出一小块猪油,放热锅里拼命熬出一丁点油,和着苦毛煸炒,炒熟的苦毛,吃到嘴里还是苦的。

  还有一事,到现在我才悟过来,那就是播苦毛菜菜籽。

  每年苦毛菜留籽,祖父是连根带杆一起拔来,那么一丛,用一根鞋绳捆了,吊在厨房的屋檐下,任风吹日晒,慢慢自干自燥。

  每年吃过年夜饭,祖父便拎起一把二指锄头,拾取厨房屋檐下的苦毛籽,爬过一条山路,去传塘坞那块菜园里把苦毛籽播了。

  “苦毛、苦毛”,其名叫起来带苦,其体味含苦素。

  苦去甘来。老家人盼望着日子的甜,一切苦的东西,在年底必须从家里统统退出去,把甘甜留下来,让来年顺顺当当,甜甜蜜蜜。

  祖父过日子的哲学,老家人过日子的哲学,就是甜的哲学。

  苦毛苦,苦毛菜籽不可留待到来年。

  年饭后播向大地,让其发芽、抽杆、长叶、结籽,服务于朴实的家乡人。

  祖父荷锄去菜园里播苦毛菜籽的影子,一直印在我的头脑。那帧画,是四五十年前每年年饭后的一场动漫,这场动漫,至今亦没有模糊和破损……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余青青 王志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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