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界千岛湖

快·准·活·美

点击打开
您当前的位置: 睦州文苑 > 原创佳作 > 散文
我的姥姥
发布时间:2023-04-04 08:42:09

梅羽飞

3月12日夜,带着满脸的泪痕醒了,我用力地记忆着梦中的场景,怕那些画面在清醒之后稍纵即逝,手上似乎还有温度,是姥姥牵着我手的温度,梦里有多满足,醒来就有多失落。

姥姥是1945年生人,新中国成立前。小时候听母亲说过,姥姥不是本地人,是跟着河南或者是更远的地方讨饭到了姥爷家这边的,姥爷的父母看着小姑娘可怜,就收留了她,说是留着给自己家小子当个媳妇,姥爷家不是地主,但好歹当时家里还有顿饱饭,姥姥就留下了,姥姥比姥爷大三岁,成了姥爷的小媳妇。

姥姥生了七个孩子,四子三女,夭折的是一个男孩,是姥姥的第一个孩子,我只听姥姥提过一次,小小年纪的我,看到姥姥用衣袖擦着眼角,第一次懵懂地明白失去亲人的感觉。大姨是姥姥的第二个孩子,因为失去了第一个孩子的痛苦,让她在大姨出生以后就极其小心,总担心自己会照顾不好这个孩子再失去,虽然是农村的孩子,但姥姥却把大姨养得极好。不过大姨有先天性的气管炎,怕冷怕热,一犯病就喘不上气,这让姥姥对这个女儿更加呵护,直到我母亲出生,我母亲大概就是现在所谓的那种天使宝宝,从小就很壮实,几乎不需要怎么管就长大了,大姨还不会烧火的时候,母亲就已经能踩着小凳子为辛苦在田间劳作的家人们做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了,大概是因为这样,等到可以上学的年纪,姥姥也舍不得让母亲去上学,母亲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大姨去上学,自己留在家里帮着姥姥做家务。等到母亲终于到了不得不去上学的年纪,姥姥肚里有了二舅,母亲不得不在帮着姥姥做家务和去上学之前做一个选择,母亲选择了去上学,背着三岁的大舅。母亲错误地估计了带着弟弟去上学这件事情,当大舅一次次的在课堂上哭闹之后,母亲辍学了。

姥姥不止一次地说过,她这辈子觉得最对不起的母亲的事情就是没能让她上学,哪怕就读个小学也不至于成个睁眼瞎,母亲也不止一次地抱怨,为什么姐姐可以上学,弟弟妹妹可以,唯独她不行,只能说那个年代太苦了,而母亲又是姥姥最不可或缺的助手吧。

姥姥不仅抚养了自己的六个子女,姥爷最小的弟弟也是姥姥一手带大的,姥姥的坚韧和吃苦的精神仿佛是她与生俱来的品质一样,深深地烙印在她的灵魂里。姥姥为了供这个小叔读书,甚至给别人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奶妈,只是为了能够凑够他的学费,小叔也争气,在刚刚恢复高考的年代考上的省里最好的大学,成了当时乡里第一个大学生。

大姨尽管身体孱弱但样貌却生得好,适婚年龄后,远近很多人求亲上门,姥姥挑剔的苛责,直到大姨夫的出现,大姨夫是转业军人,一身正气,转业后直接分配在国企,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唯独是个孤儿,但姥姥却唯独看上这一点,问大姨夫能不能招亲做个上门女婿,大姨夫看着倚在门边梳着一个大辫子眉眼温柔的大姨,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不得不说,姥姥看人很准,大姨夫对大姨极好,大姨因为先天性气管炎,身体一直不好,大姨夫几乎包揽了所有的家务,大姨是个极爱干净的人,而大姨夫当过兵的优势也显现了出来,家里收拾得干净整洁。可是,大概红颜薄命吧,大姨在生下小表弟没几年便因病离世了。而大姨夫带着两个孩子一直未娶,大表哥结婚那天,已近七旬的姥姥给表哥和表嫂各编一条彩色的腰带,让我们这些小一些的孩子们都眼馋得不行,大表哥说,等你们结婚的时候也让姥姥给每个人也编一条,姥姥笑着应了。

父亲也是姥姥挑选的女婿,父亲是顶班的,老家在另一个城市,长大后我问父亲,当时看中母亲什么,父亲笑着说,每次下班去你姥姥家,你姥姥都会煮糖水鸡蛋,你姥爷更是满院子抓鸡……所以,父亲看中的竟然是这个吗?记忆中,父亲对母亲也是极好,母亲虽然从小是被放养长大的,但也养成了有些刁蛮任性的性格,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父亲也是那种火爆脾气的性子,本以为是火星撞地球,没成想父亲所有的坏脾气却都是冲着外人的,在家的时候对母亲是言听计从,我懂事的时候,觉得母亲有些要求都有些无理取闹了,可父亲却还是乐呵呵地照办了。父亲对姥姥和姥爷也特别孝顺,他总说姥姥是个有大智慧的人,看事情有眼光,逢年过节父亲永远不会忘记送节礼,以至于舅舅们常说,姐夫是他们学习的榜样,二十多年的老女婿还像新女婿一样不会忘记任何一个节日。

姥姥家的院子里常年养鸡,老母鸡孵小鸡,小鸡长大,母鸡下蛋,循环往复,小时候隔段时间姥姥就会提着一篮鸡蛋送来,母亲总是埋怨,让他们留着自己吃,她跟父亲都上班,单位发鸡蛋不用姥姥大老远送来,姥姥却说,又不是给你吃的,给我家大外孙吃的,我就在一旁说我不能吃呀,姥姥就会用手指点我的额头说我促狭,家里的好吃的什么时候不是你先吃,你弟弟都是吃你剩下的,你还挑理。好吧,还真是这样。

后来,我读大学了,还是在家乡的城市,周末经常是回姥姥家,我喜欢跟姥姥一起在菜地里摘豆角、黄瓜、西红柿,在桃园里寻找遗漏掉的熟透的桃子,在葡萄架下乘凉顺便发现哪串葡萄熟了就直接摘下,还喜欢帮姥姥摘柿子揽柿子,姥姥家有好几棵柿子树,每年都会结特别特别多,柿子没成熟的时候摘下需要处理以后才能不涩又脆甜,几大缸的柿子好几百斤,姥姥将柿子放进大缸,姥爷会将烧好的开水倒进去再用塑料布蒙好系结实,盖上棉被,一夜过后,原本青涩的柿子会变得脆甜爽口。

姥姥很会做吃的,原本不起眼的食材在她的手里就会变得生动美味起来。红烧肉和煎卷是每次家庭聚餐时必须出场的主菜,不管是我的父辈还是我们小辈都喜欢,尤其是煎卷,看似简单,母亲也会做,但每次吃母亲做的时候,我跟弟弟总会觉得差一点点,不能说母亲做得不好吃,但总是觉得没有姥姥做得美味。故乡的味道是什么味道呢,大概就是人在他乡的时候,所有的美味都不及家里的一碗热汤,这碗汤里必须有姥姥炖的鸡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每次再去姥姥家的时候,我已经跟我父亲一个待遇了,姥爷会去抓鸡,姥姥会给我炖美味的鸡汤,用鸡汤煮的手擀面,大概是我永远不能忘记的家乡了。

大概是因为我父亲的猝然病逝,母亲接受不了打击直接病倒,姥姥在这个时候又展现出了她已经许久不见的坚韧,她帮着操持着女婿的后事,我跟弟弟懵懂着但知道要听姥姥的话,不给大人添麻烦,像两个小可怜一样始终跟在姥姥的身后,直到父亲下葬后,姥姥牵着我的手泪眼婆娑,姥姥说,这些孩子们个个就像在枝头的花,开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被折断了呢?姥姥经历过灾荒年代,经历过生离也经历过死别,在我的印象里,她似乎永远是苦难打不倒的,直到姥爷离开后。姥爷老年痴呆了很多年,在那些年里,姥爷谁都不认识,只认识姥姥,他叫姥姥大姐,像小时候那样,像初识的时候,姥姥像个姐姐一样照顾着这个智商已经退化到孩童的老伴。

姥爷是在一个春日的夜晚离开的,子女们都守在身边,姥爷拉着姥姥的手,那一刻姥爷似乎恢复了一刻的清明,他对姥姥说,大姐,这辈子苦了你了,孩子们会好好孝顺你的,你要好好的,我先走了,在那边等你。姥姥点头答应,一定会好好活下去。姥姥失言了,三个月后,姥姥安详地离开了。

梦里,我抱着姥姥的胳膊,像小时候那样不舍得撒手,姥姥像以前一样轻轻地拍着我的手,笑着说,丫头……

淳安发布

淳安发布

视界千岛湖

视界千岛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