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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披肩服
发布时间:2023-04-06 09:45:09

 蒋念文

  凉风习习,披肩服迎风飘起,我与父亲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这一幕时常定格在我的记忆深处。

  父亲的披肩服,像围脖,又不像。父亲一身的行头,除了披肩服,上衣外套兽皮,下身外裤兽皮,都是用捕获的黄麂皮自己缝制的,脚上一双用推车轮胎手工做的鞋子代替了草鞋,外加一杆旱烟杆与一只旱烟袋——也是兽皮自己缝制的。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那个岁月,我们不曾见过什么围脖的,只有父亲肩膀上的披肩服。

  所谓披肩服,说白了就是一块纱布而已,用白纱布做成,长度大约父亲一人多高,做法简单,让母亲供销社店里扯一块四尺长的纱布即可。

  它不是袋子,有时候当袋子用,去山里干活,父亲就用披肩服包裹了干粮,挂在扁担上。看见山上野生山楂、猕猴桃,父亲就摘了,用披肩服包了回家,给正在念小学的我一个惊喜。

  父亲的披肩服最常见的地方,头上、肩上、腰上,偶尔脖子上。

  它是帽子,围在头上,像黄土高原的老农民,披肩服具有帽子的多种功能,保暖、防止灰尘掉头上,放炮、打石头、烧石灰的时候我见过父亲围在头顶的模样。

  它是围脖,天冷的时候,见父亲偶尔将披肩服绕几圈脖子上。但父亲不怕冷,俗称硬骨头。

  它是褡裢,时常搭在肩膀上,挑担时用作肩垫,可以缓解压力,尤其父亲光着膀子扛木料的时候。

  它是腰间带,时常围系在腰间,肩扛背驮,干活更能使上劲,像练武的人运气时候腰间都要系个带什么的。

  它是擦汗巾,夏天地里干农活的时候,大汗淋漓,披肩服就成了擦汗巾。

  它是洗脸巾,那时候全家就一块洗脸毛巾,父亲地里干活,路过村前的小溪,就不回家取什么毛巾洗脸了,直接下溪里,双手掬水洗漱一下,扯下腰间或肩上的披肩服当毛巾,擦拭脸面或身子。

  下溪捉鳖的时候,因为衣服金贵,父亲下水前就把衣服连同裤衩脱下扔背上的尼龙网兜兜里,披肩服这时候就派上用场,像个浴巾围住下体下水。

  想起父亲的披肩服,记忆中有两件事情,一件跟捉鳖有关,另一件也跟捉鳖有关。

  黄昏的时候,家门前的溪里,齐腰深的水,父亲与二哥在捉鳖,父亲像往常一样用披肩服遮住下身,躬身弯腰在搜寻着鳖的痕迹,最后锁定在一个洞穴里,鳖勾勾在洞里来回试探,鳖受惊窜出,两个人一个机灵四只手牢牢按住鳖,此时父亲的披肩服悄然散开,身子全裸,只顾捉鳖,这一幕被岸上的我、母亲,以及村民看到了,有人开了一句玩笑,妈妈的脸刷的一下子红了。父亲连忙捞起水中披肩服围住下身。

  一只两斤多重的野生鳖被抓了回来,一家人开心而归。

  野味没吃上,父亲拿集市上卖了,换钱。那时候,一家人一年到头手头上总摸不到几个钱,年少的我习惯了与生活和解,欣然接受。

  生产队时期,没有多少闲暇时间属于自行安排,要想改善生活,下溪捉鳖,得利用傍晚歇工或午间歇工那么一点点时间。

  一次中午,大热天,知了躲在树上嘶鸣,父亲没倒床上午休打呼噜,而是让我跟他一起去捉鳖。我欣然加入,跟他出去,回来手里落空的时候很少。跟父亲一样只穿了一条短裤就从屋子后门出发,沿着山谷羊肠小道往水源头走。父亲在前面,我在后边,像个跟屁虫。

  父亲头顶一个箬笠,背上一个鳖兜,肩膀上多一样披肩服,一杆捉鳖工具——鳖针,父亲自制的捉鳖神器,由三部分构成,中间部分是一段杉木棍子,手握部分,下端是铁质锥形,形似一枚大针头,连接木棍就可以排查埋藏在沙子、深水区,或复杂水域的鳖,顶端同样是铁质的弧形弯钩,用于排查躲在溪坝石头砌的洞穴里的鳖,探测到了就把鳖从洞洞里勾出来。

  拐了十几道弯,过了十多次溪水里的石蹬桥,一步一蹬,出了自村子边界,终于到达目的地,已是龙源公社驸马山村了。父亲停了脚步,没有继续往前走。

  我至今好奇,当年父亲是如何判断此处有鳖呢?他自信地告诉我根据鳖活动的习性,就能判定。如果该处没有鸭子活动,但是发现溪水中的有被吃过的螺蛳壳,或者溪坝洞洞旁边有划过的痕迹,那就证明此处有鳖了。另外,鳖喜欢选择汇水处,或者细沙之类的地方待着。

  狭窄的山谷里面,左边是一条溪,右边是一块稻田,长着金灿灿的稻穗,我人站在中间的溪路上,看老爸脱了短裤,围上披肩服,下溪捉鳖。

  溪水里偶尔传出青蛙的叫声,背景音乐是山上的知了声。

  没有在溪摊浪费更多的时间,父亲重点排查我脚下溪坝里旮旯洞洞里面,用鳖勾勾排查、探测,不一会儿就传来父亲低沉的一句惊喜:“这里有一只两斤多重的鳖。”我蹲下身子,往父亲那张望,父亲从不让我插手帮忙,一直把我当成孩子。

  扔掉鳖勾勾,换上鳖针,父亲用它拆开、卸下溪坝几块石头,鳖卡住了出不来。

  折腾了一下下,父亲手上抓了一只野生鳖,探出脑袋,四只小脚在空中乱爪,胖墩墩的可爱极了。

  我把放在路上的鳖兜兜递给父亲,父亲把鳖放进尼龙网兜兜里,把卸下的石块重新装回去,解开披肩服,用它擦拭身子,换上裤衩。

  我们打道回府,我走在前面,父亲走在后头,肩上扛着捉鳖杆子,披肩服散了放杆子上,左手按住,让风儿吹干。还没到家就干了,父亲收了搭肩上。

  见我们回来,家母顺手接过装有鳖的兜兜,让我们赶紧喝下八仙桌上的凉糖开水。父亲一咕噜喝下,扒了几口饭当点心,扛上锄头又出门,刚才只是个小插曲,接下来地里的活儿才是正剧,作为生产队长的父亲自然不敢懈怠,临出门扔下一句:“晚上把鳖杀了吧。”转眼不见踪影了。

  杀鳖、烹饪,家母是行家。她把鳖放在砧板上,要我取一只筷子来,鳖急切伸出脑袋咬住不放,我使劲往外拔……宰杀、去皮、去壳、烹饪。晚上,一家人围坐在八仙桌上津津有味地享用这难得的野味,感恩生活的馈赠。

  捉鳖、打猎是父亲一生的爱好,他乐于不辞辛苦地为家人奉献自己的休息时间,来改善家人的生存状态。

  父亲忙外,母亲主内,要解决六个儿子吃住问题,建三幢房,实属不易。

  父母健在的时候,我们从没感觉到生活的苦,尽管生活很苦,缺衣少食。但他们教给我的是学会用自己的双手去克服的难处,去改变自身不利的现状。

  鲁迅先生说过:父母亲存在的意义,不是给予孩子舒适与富裕的生活,而是当你想到父母时,内心会充满力量,会感受到温暖,从而拥有克服困难的勇气。

  我时常感受到根植内心的这股力量。

  想你了,父亲……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余青青 王志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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