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应富

　　有两个节日与艾草有关，一个是清明，一个是端午。清明用艾草做粿，端午把艾草挂在门头。“端午到，五毒醒。”端午挂艾草于门头，据说能驱虫避瘴，不管科学与否，平安无虞倒是天下人一致的祈愿。

　　清明的艾草与端午的艾草有点相似，名字也一样，其实它们并不是一种植物，虽然它们或许有亲缘关系。端午的艾草，我们叫端午艾，清明的艾草，我们叫清明艾，不过叫清明艾的人很少，大多人叫它清明草，也有叫青草（也许是清草）的。端午艾野生的我没见过，只见过种在菜地角落的，只种很小的一点地方，杆子有指般粗，高者可及人。清明草呢？家种的我没见过，哪里需要家种！在我们淳安，溪滩上、小路边，暂时没有种植庄稼的田地里，春风一吹，就绵绵地长得到处都是。

　　获取清明草不叫采摘，跟人说“摘清明草”，要被人笑死。快清明了，要清明草做粿，带上用来盛放的竹篓，还要带上剪刀。好的清明草是在溪滩上，干净、清爽，人要弯下腰，或蹲下，一颗颗把刚抽出的清明草剪下来。

　　“哎！做什么呀？”

　　“剪清明草。”

　　获取清明草叫剪清明草。

　　清明草剪回家，择洗干净，要倒进滚水焯过，滚水里丢少许苏打，清明草脆生生的春意就能留住。焯好，要送它去石臼，要是懒得洗石臼，用薄刀斩成细末也可。我小时候，村有两个石臼，一个在储姓人家屋里，一个在社屋门口，那时大家都兴用石臼舂，我曾提着清明草去储姓人家屋里舂过，也去社屋门口舂过。清明草舂得细细，与蒸熟的米粉揉在一起，揉成粉团，揉得软硬恰好，有筋道了，压成粿皮，就可以包粿。

　　清明是寄托哀思的日子，做清明粿却是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时刻。记得小时候做清明粿时，母亲把粉团揉好，把馅料备齐，便是一家大小齐上阵，按粿皮的按粿皮，包粿的包粿，很是温暖。母亲总是兴致盎然，常常要用粉团做一个鸟窝，做五颗或六颗鸟蛋，做一只鸟儿，鸟蛋放在鸟窝里，鸟儿放在鸟蛋上。入锅时，鸟窝的位置在蒸笼中间，四周排上整整齐齐的清明粿，就像一棵浓叶大树，树上有一只鸟窝，窝里有一只鸟儿，鸟儿一心一意孵着鸟蛋。这迎合时令活力的创意，不知是母亲跟人学来的，还是自己的创造。

　　我们淳安的清明粿有两种：菜粿与甜粿。菜粿形状像梳子，又像很大的饺子，馅是酸菜、萝卜丝、豆腐、毛竹笋。这时节，毛竹笋刚钻出地面，细皮嫩肉地斩碎了，包在粿里，真个是鲜爽无比。甜粿呈圆形，形状与以前商店里买的大麻饼有一比，馅是舂细的或没舂过的芝麻，拌以白糖、砂糖，或红糖。甜粿要用粿模压出来，粿模上雕有一朵荷花或一个字，字是“福”“寿”或“禧”字。我家的粿模上雕的是“福”，那时我家的每一个甜粿上都有一个阳体“福”字。

　　中国所有的传统节日，都有各自的经典小吃，比如元宵的汤圆、立夏的圆子粿、端午的鸡蛋、七月半的发粿、中秋的月饼、重阳的麻糍，清明粿是人们最在意的一种。清明粿有艾草的清香，软糯可口，老少咸宜，清明粿是清明节祭祀先人的供奉之物。在我们乡间，吃清明粿还是资格的显摆，年轻者要是在年长者跟前轻浮，年长者只消一句话，年轻者就会哑口无言。年长者说：我最起码清明粿也比你多吃了几年。

　　又是一年清明到，溪滩野地的清明草已迫不及待地绿起来，正忙于采茶叶的农妇们，在采着茶叶时，心里已在盘算着剪清明草做清明粿。外地务工的人们，有的已在清明前的双休日陆续返家，有的计划着在清明假日返家。在这个短暂的假日来去匆匆，除了探望长辈、祭奠先人，就是为了这一年一度的清明粿。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余青青 王志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