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杨柳

像土鸡蛋一般大小，椭圆形，顶部一抹红。这种桃子的样子一直存在于我的印象里，它是一种鲜活的存在，仿佛唾手可得又遥不可及。

在水果匮乏的年代，于家门前种两棵桃树是明智之举。父母怎么想起种桃树不得而知，但门前临溪而种的桃树，给我们的少年时期带来了饱满的期待和想象。两棵桃树长得出奇得快，很像种下去就结果了似的。竟不记得桃树开花的模样，花一落，青色的绒果就显露出来，慢慢膨大，还带着一层绒毛，每天都在桃树前看，有些着急。天气终于渐热，桃子显出一点白来。某一天清早，猛然发现桃子顶部有一点红，那是快成熟的迹象。喜滋滋地看着，桃子一串串地挂着，挨挨挤挤，个头不大，赢在数量，桃树很是争气。

桃子日渐红了，顶部的红是鲜红，令人流口水的红。表妹和我一样也天天来看，那时表妹小，我们伸手摘了一颗给她，其实桃子还没有熟透，还不够甜，有一种嫩嫩的涩。直到树枝不断垂挂下来，果子早起藏不住，红得耀眼，背着锄头去地里干活的大人路过了，也忍不住向我母亲讨个吃吃。母亲不好拒绝，就由他们摘去。桃树长得不高，一伸手都够得着，低处的很快就摘掉了。

我每天都在吃桃子，桃子红的那部分特别甜。印象中，我们并没有摘下桃子慢慢吃，而是长在树上，想吃就摘。桃子成熟的季节很是热闹，伙伴都跑了来。其实桃子的味道我已淡忘，未能忘记的是成串的桃子压低树枝的景象和桃子红勾起的一种欲望。

对于果实的回忆，桃子占据我大部分的记忆。屋后照样种了桃树，一根是桃树，另一根也是桃树，我并不是模仿鲁迅，事实如此。桃树结果之后，母亲就不再喷农药的缘故，树上的桃子整日被虫子包围，长得“惨不忍睹”。说来奇怪门前的桃树也很少喷虫，但果子光滑饱满。屋后的桃子，凹陷，甚至有一半被虫子吃了，这还不算桃子里面也长虫子。亲戚来了，没东西招待，从屋后摘几个桃子，样子实在难看，但亲戚说就这桃子好吃。另一棵桃树两三年没见结果子。终于有一年，我眼尖看见桃树顶上顶着几颗大大的桃子，只是皮还是青的，也不知道成熟了没有。暑假都要结束了，妈妈拿着网兜爬上树把桃子摘了下来，桃子真大，是我见过的最大的桃子，表皮略黄，摸上去还有点硬，回家洗干净一口咬下去，甜脆不说，果肉是黄色的。后来才知道那是黄桃，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桃子。可惜的是，那棵桃树后来就不再结果了，门前的桃树在某一天也砍掉了。

乡下多种橘树，橘树低矮，在菜地里常看见橘树。有时跟着大人去菜地就暗暗记住几棵橘树。时间总是很快，一转眼秋天就到了。橘子半黄半青地挂在枝头，走过的时候还偏偏碰到你的额头，一抬手，橘子就在手里了，橘树是对小孩子最青睐的树。橘子从树上刚摘下并不甘甜，带点酸，但好过没有零食。

乡下菜地多，房前屋后，张家种桃树，王家种橘树，李家种李树。天刚蒙蒙黑，伙伴们聚在一起捉迷藏，玩着玩着开始爬树。这一段也是不能忘却的，自那次之后天下再无李子。

说来也是，村头的李子树多年不结果子，就某一年，结了满满一树，刚开始谁也没在意，估计主人自己也大意了。李子自顾自成熟了，黄皮李，个大皮薄，垂挂在枝头。爬上坡头，整个李树几乎就在眼皮底下，极其适合采摘。十几个小伙伴，摸着黑，抓着李子就往口袋里塞，摘了多少说不清。李子成熟了，软绵绵，皮一撕，用嘴巴一吸，果肉就进了嘴，甜是真甜。直到第二天，也不知道是谁告了密，主人心疼得看着光秃秃的李树在村头骂，我们躲在屋里一声不吭，赔是赔不了了，各自的家长知道后都和主人道了歉，主人最后也释然了，就给孩子们吃吧。

记忆里，一抹红挥之不去，一树小灯笼总是挡在额前，一树薄皮铃铛又在黄昏响起。村庄犹在，炊烟已不再袅袅。我们散落在外，就像果树上的果子成熟之后就不在树上，甚至就连那棵树也不是原来那棵了。

创作手记：“经历”是最好的素材，从一些细微的事件入手，娓娓而叙，融入真情实感。农村生活很丰富，摘果子是一件很寻常的事件，但又不寻常。不寻常之处是文章的亮点，童真、淳朴是农村生活中可感知的宝贵东西。一个人成长中，总会有一些心动的事件，不能忘记的事件，在于怎样细腻地记录和表达。《桃子及其他》可能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