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运生

　　自古以来，老人去世都安放在棺材里土葬的，殡葬改革后实行火化，棺材才消失。殡葬改革前，人们对棺材十分看重，心怀敬畏，并不认为是忌讳之物，反倒有“官”与“财”之寓意。因棺材是每个人人生的最后归宿，俗称“老家”，所以过去把办棺木、做棺材视为人生中头等大事之一，民间素有“三十六，办棺木”之说，趁自己年轻力壮、有能力时就把棺材准备好。

　　按淳安当地的资源与习俗，棺木的材质有松、柏、杉木三种。这三种材质中，采用松木的最少，过去贫穷人家置办不起柏木、杉木的，凑几爿松木板钉副薄棺草草葬之，此棺叫“白皮棺”。采用柏木的其实也不多，柏木质地好且耐腐烂，但价格也高还挺沉的，需八人抬棺，只有富贵人家才置办得起。最普通的是杉木，杉木材质不差，价格适中，且具轻便、透气、吸水等优点，成为人们的首选。

　　选择杉木做棺材，备料须选树龄长、结实的根段。一副标准的棺材料，其长度均为八尺（鲁班尺），俗称“八尺料”；其段数须十二段，俗称“十二斗”，即盖、底、左、右各为三段镶成。棺材料备齐后，即请木匠师傅来做棺材。东家做棺材，一般都选在正月里（最好是有闰月的年头），以讨升官发财的彩头。请木匠，要请有做棺材技术特长的师傅。有的木匠虽能造厅堂大屋，也能做雕花八柱大床，但做的棺材既没气势也没样子。师傅归门头一日的早餐要煮五个糖水鸡蛋，晚餐要摆蹄髈酒，结束那晚也需如此，以示敬重。一副标准的棺材，长为六尺八寸，大头宽为一尺五寸，小头一尺二寸，大头高二尺一寸，小头一尺七寸，整副棺材不得用一枚铁钉，全凭做凹凸槽对缝镶嵌。假如是赶货，三个工时也能赶做得出来，一般为四或五个工，不管做几个工，东家需按实际工时的双倍付工钱，客气点的还会送个利市红包。

　　棺材没油漆的叫“本色棺”，也叫“白皮棺”，油漆过的叫“油漆棺”，当地大部分人家都不油漆，但家境好的人家会请油漆师傅。油漆棺材先要用桐油石灰嵌缝，后在外面蒙若干层土布，蒙一层油一遍，然后再刷漆，颜色大都以黑色为主，但也偶用红色，内侧皆为白色，俗称“金漆金布”。油漆棺材时，大头要写字，如敛男的要写个大“寿”字，女的则写“福”字，字的颜色应与棺材的有区别，如棺材是黑色的，字为金黄色，是红色的，则为黑色。小头留写御牌用，待老人去世时再写“某某公之灵位”，如是女的，还需在“某某公”后面加“孺人某某氏”等字样。按过去的丧葬习俗，棺材盖的反面也要写字，但要留到老人入殓时再写，还需请风水先生用左手写，大头正中竖写“仰观天文”，小头正中竖写“察看地府”，中间则写“黄泉为界”。“黄泉为界”这四个字，要分别在以圆为中心的四个方向并以逆时针为序书写，即右边写“黄”字，上边写“泉”，左边写“为”，下边写“界”。

　　除突发或意外死亡之外，棺材皆为事先准备的，做好的棺材需长时间放置在一个固定的且不显眼的地方，除少数居住宽敞的人家放在自家的杂屋或正屋楼上外，大多数人家会放在私厅或者祠堂的寝厅楼上。故，私厅与寝厅楼上，小孩一般不敢上去捉迷藏。

　　除了上述入殓成人的棺材外，还有两种小的。一种是用来安放夭折的幼童的，其实尚且称不上棺材，既没棺材的式样，也没有棺材的厚实，是请木匠用木板钉的，俗称“金盒”。另一种则叫“黄金棺”。何为“黄金棺”？黄金，是指棺材里的尸骨，黄金棺是安放尸骨的小型棺材。哪种情形需要黄金棺？一是老坟迁址单葬；二是享堂里的尸骨迁址群葬。按传统丧葬习俗，死人不马上入土安葬，而是把棺材安放在户外的享堂里暂厝，一是避免出现僵尸；二是等选好风水宝地后再宗族群葬。在享堂暂厝的时间少则三年，多的达十余年不等，等到群葬时，原棺材已腐烂，需做副形同棺材、但体小的“黄金棺”用以敛尸骨，再移往宗族群葬的大墓内。

　　棺材一旦殓上死人则称“灵柩”，从直白变为神秘。围绕灵柩，还派生出一套当地的丧葬习俗来，如：灵柩须停灵于私厅、祠堂的正厅或者自家的堂前；若是死在外面的，其尸体就不准进村，须停灵于村口的亭、庙或临时搭建的灵棚里；灵柩前点的灯叫“长明灯”；子女亲属日夜守候在灵柩前叫“守灵”；子孙用左手持秤锤象征地在棺材钉上敲三下叫“催丁”；敬酒的，由长子领头，手抚棺材，顺、反各转三圈叫“摸灵”；在外为官、经商的如去世，不管路多远，舟车多不便，亲属想方设法也要将其灵柩护送回家，此举叫“护灵”等。

　　按淳安的传统丧葬习俗，入殓下棺时要给死者穿上寿鞋、寿衣，戴上寿帽，嘴里放枚“衔口钱”。下棺后，还要给死者垫上石灰枕头和石灰脚垫，四周用石灰包塞紧，脸上盖张毛边纸，放入他（她）生前最喜爱的物件。但乡风各异，威坪地区过去有一独特习俗，即杀猪师傅去世了，棺材里还须放一只稻草扎的或用纸剪的假手陪葬。这一习俗何为？传说过去威坪一杀猪匠死后到了阴间，阎王爷认为其一生宰杀生灵，罪大不赦，马上令小鬼砍了他那只捅刀的右手，以示惩罚。杀猪匠被砍了右手后托梦给他师弟，诉说自己在阴间的遭遇，再转世投胎肯定是个独臂人。师弟醒后骇得一身冷汗，就去找风水先生求指点。风水先生教他：“这有何难，只要待到百年时，叫家人给你做只假手入棺就行，砍了一只还有一只，断不会做独臂人。”于是，即有了假手入棺的习俗了。

　　棺材还能派生出寓意定论的成语来，如晋刘毅：“丈夫儿踪迹不可寻常，便混群小中，盖棺事方定矣。”意指一个人的功过好坏，在死后才能作出结论，于是就有了“盖棺定论”这一成语。棺材还能表明以死明志的坚强决心，如海瑞任户部主事时，曾上疏谏诤明世宗沉迷道教，不理朝政，就是抬着棺材进金銮殿的。

　　自2005年11月1日零时以后，淳安各乡镇也实施遗体火化，棺材一下子退出了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骨灰盒。那么，留存的那么多棺材怎么处理？一是廉卖给邻县、邻省的用户（因殡葬改革有先有后），收回点成本；二是随死者的衣物一起烧掉，算是把“老屋”送至阴间。处理掉了棺材，老人去世了总不能让他（她）躺在空荡荡的木板上受人祭拜，这样既不尊重故人，也不便守灵，于是老年协会置办了水晶棺。水晶棺虽不等同于棺材，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老屋”，但暂时用来入殓、祭拜、敬洒、守灵等一整套丧葬程序及等候殡仪馆灵车的到来却有诸多的优点，其中最大的优点是能调控温度，避免盛夏的尴尬，还能播放哀乐，增强“肃”与“悲”的气氛。

　　真正的棺材虽已退出了历史舞台，但旅游景点的摊位上却出现了惟妙惟肖的微型工艺品“棺材”，此棺非他棺，性质已变，它是厂商为迎合游客棺与“官”、材与“财”的心理而想出的怪招。也亏他们想得出。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余青青 王志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