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昨日，看到一条名为《盘点父女相见的感人瞬间》视频，视频时长共4分48秒，点赞转发10万+，留言6.6万。一幕幕父女相拥的画面，看哭了视频外的我，一则感动于画面的温情，二则引起了我对父亲的思念，情绪五味杂陈久久不能平复。

　　我的父亲出生在一个贫穷家庭。18岁时为了谋生，从原遂安县中洲镇溪滩村到百亩畈乡中宅村讨生活。父亲只身一人，起先临时居住在移民户尚未拆除的土坯房里，土坯房四面墙壁都是破洞并不能遮风挡雨。白天去学徒，家里唯一的坛坛罐罐也会被盗，可以说是一贫如洗。后来父亲遇到了勤劳善良的母亲，结为连理后孕育了三个孩子，我有幸成为了他的女儿，并一直陪伴庇护我长大成人。

　　记忆中的父亲有点“抠”。小时候生活拮据，有限的山地种植玉米、大豆、小麦、番薯等粮食作物为主，零星种植甘蔗、香泡，却不够我们三兄妹解馋。记得有一年，一辆大卡车装载着满满一车苹果停靠在我家对面。那些苹果多半已经烂了，鲜有整个新鲜的。即便如此，从没看到这么多苹果的孩子们还是馋得直流口水，一个劲地央求自己父母“买买买”。父亲狠下心来，挑来拣去总算装满了一袋子。父亲嘱咐我们兄妹三：“烂苹果先吃，好苹果留着后面吃。”父亲不在家时，我们总是挑最好的。但父亲永远都是吃最烂的那一个。

　　1992年，我大哥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湖北宜昌葛洲坝水利水电学校，成为我们村第一个大学本科生，全家为之高兴，但是几百元的学费让父母头痛了好一阵子。从没出过远门的人要赶赴千里之外求学，母亲整夜睡不好觉，央求父亲一定要送大哥去上学。到了出发的日子，母亲把好不容易攒够的学费用多层布料包起来，然后缝到大哥内裤上，并嘱咐一同前去的父亲务必把学费看紧了。没想到，父亲把大哥送到杭州火车站后，自个儿回家了。那时没有通讯设备，母亲担心大哥的安危，好几天不理父亲，说父亲为了节省几块钱的路费把儿子丢了。收到大哥报平安的信件已是半个月后，得知大哥没有买到坐票，硬生生站了二十几个小时，一路担心学费也不敢合眼，母亲就越发生气。第二年，邻村的小伙子也考上了与大哥同一个学校，他父亲一直陪着他到了学校。相比之下，母亲越发觉得父亲“小气”。多年后，再提起这事，母亲还是一脸的不高兴。

　　父亲还说冬瓜呀、南瓜呀，本身就有油，炒的时候少放点油；面条一定要煮着吃，多点汤汤水水；面粉要做面疙瘩，不要做粿，否则不够全家吃。总之能省就省，父亲的抠看似都很在理。小时候不知道这都是父亲太爱这个家庭，千方百计省吃俭用，让这个家庭渡过难关。

　　父亲的脾气有点犟，我们兄妹三人也遗传了他的脾性，喜欢与父亲斗嘴。我小时候有点“怕”父亲，特别怕他问我学习成绩。成绩不好时，他一问我鼻子就酸，眼泪开始不听使唤。所以小时候跟父亲交流少，跟母亲却是无话不说，对于我与母亲之间的爱，父亲难免会有“酸醋味”。

　　1988年电影《妈妈再爱我一次》上映，因故事情节感人至深，各大影院轮番上映。某日，百亩畈乡电影院终于也要上映了，母亲带着父亲和我去赶场子。今日，依稀记得电影的故事梗概，还被《世上只有妈妈好》主题曲催情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电影院不时传来观影者的哽咽声。回家路上已是星光璀璨，大家谈论着故事情节，有说有笑，时而也为主人公的遭遇唏嘘不已。讨论大军中妈妈们占了大多数，一旁一言不语的父亲突然冒出几个字：“为什么电影没有《爸爸再爱我一次》？”没有人回答父亲的提问，也许大家都觉得不值得回答。年幼时的我，不能体会父亲当时的心情，只道莫不是父亲在吃妈妈们的“酸醋”。

　　几日后，父亲悄悄问我：“兰，如果爸妈离婚了，只能跟一个，你跟谁？”只怪那时我的情商完全不在线，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跟妈妈。”父亲没有再追问，默默走开了。在父亲心里，他是希望我跟他吧，毕竟我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啊。后来我才得知，父母亲那几日为了什么事闹情绪，而我又在父亲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如今，我再拿这个问题问我儿，我儿说：“问这个问题你不觉得很无聊吗？为什么要离婚？”一旁的老公也附和道：“确实挺无聊。”父亲的爱无声无息却形影不离，至今我始终无法完全体会。

　　2007年，父亲病重，永远地离开了我。如今算来，已经16年。16年来，我都是一个没有父亲疼的孩子。再不能躺在父亲怀里撒娇，也不能用皮筋给父亲扎可爱的小辫子，更听不到他那些喋喋不休“大道理”，就连那仅存的记忆也逐渐开始模糊。多希望父亲能再爱我一次。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余青青 王志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