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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 榈 树
发布时间:2023-07-25 09:02:40

 童富女

  喜欢房前的那座步行桥,它的美丽会体现在四季分明里,特别是在下雪天,横跨武强溪上,银装素裹的修长身形万里挑一,桥影入溪,影影绰绰……

  大雪天的清晨,趁着桥上空无一人,我忍不住掏出手机站在桥中央自拍。那个瞬间有卞之琳《断章》里的况味,有楼有桥,还有一个小小的我,不知有否看风景的人?

  也正是那个大雪天,我把桥头四棵不起眼的棕榈树拍进了相片——雪花帮它收敛了锋芒,不再怒发冲冠、剑拔弩张,变得柔美、窈窕、欲遮还羞;叶子纤长洁白而舒展,顶着硕大的银冠立于我身后,成为一张唯美剪影。

  对于棕榈树我并不陌生,在我小时候,外公去强川源干农活,会顺便砍几扇棕榈叶,剔除中间一根硬茬,其余撕成细条便是外婆最爱的裹粽“绳器”,因特别喜欢那股淡然清香,于是我会抢着把活干。

  外公外婆走后,坟前种了两棵棕榈树。今年外公百岁大祭,在祭拜仪式上,我又看到了这两棵树,不过这次它们换了一种姿势——横卧在地。

  记得外公曾告诉我,一棵成熟的棕榈树每年大抵能产12张棕片,每月一张。我心想,树以年轮计龄,棕以月轮刻画吗?如果这样,割取一片棕恰留一道痕,那从棕榈树的外杆就可估摸它的树龄了?

  以前剥下来的棕片大有用处,箩筐上的绳索、雨天里的蓑衣、石磨上的毛刷、睡觉用的棕床、被褥底的棕垫……生活中处处都有它,而今这些已经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大哥索性将两棵棕榈树推倒了,买了两棵红豆杉取而代之。

  在棕榈树无处不在的那些时光中,我还清楚地记得家里给哥哥们做棕板床和衍东外公的棕牛绳。

  八十年代,棕板床算是新潮的床具,父亲刚好在中洲教书,那里的棕片质量上乘价格低廉,于是一次性从那里买来几捆棕片,请棕匠师傅上门为大哥、二哥订制婚床。我们村的巷子笔直悠长,巷子里有一口水井,清晨人们挑着木桶来回穿梭,担钩上面的长短铁钩碰撞出的清脆声与棕匠手持转子的摇棕声交织一起,有点缠绵……

  棕匠来家穿棕绷,一有空我就杵在边上看。那时候没有电钻,全凭匠人怀揣的“十八般武艺”,外加手头的“十六道兵器”,师傅将棕绳按对角线穿过棕绷架上的眼孔,纵横交错,如同织布,每个眼孔穿好棕绳拉紧后,再用小木塞敲紧,成品棕面煞是好看,上面织有方块花纹,末了在框的四个角吊上重物予以定型,真正是慢工出细活。

  在我结婚的年代里,席梦思已家喻户晓,爱人依旧钟情天然棕制作的棕绷。那时候在武强溪边有一幢低矮的小房子,房内有位棕匠常常埋头穿棕引线,我家新添置的棕板床就出自那里。汛期来临,武强溪滔滔黄水奔腾而来,撞在棕匠师傅的房壁上溅起浪花,啪啪作响,里面的棕匠依然安心穿棕,更像是孤勇者。后来武强溪两岸修建了防洪堤,那幢低矮的棕匠房也消失了。

  而本家衍东外公手里常捏的一根棕牛绳,也让我记忆深刻。打我记事起他就与牛为舞,而且隔段时间就换成不同的牛,他牛换得勤快,可手中始终牵有那根自搓的棕牛绳。

  那时候农田耕种多靠牛拉犁,隔岸相望的村庄也有好多牛,加之武强溪滩野草肥美,是牛群撒欢的天然营地。衍东外公常在河滩放牛,有一天意外还是发生了——一只公牛毫无征兆地朝衍东外公顶了过来,躲闪不及,一个趔趄,半月板粉碎性骨折。那时医术并不发达,少了圆滑的半月板,走路再也不能弯曲自如,自此便落下了不可逆的腿疾。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衍东外公始终牵着那根棕牛绳,这辈子注定与牛杠上了。再结实的棕牛绳,碰上反骨的犟牛也有断的那一天,断了又搓,搓了又断。后来衍东外公病倒了,逐渐远离了牛群。但是在我脑海里,还会经常浮现这样的情景:他搓好一根新棕绳穿入牛鼻钩,手一拉,大黄牛紧紧跟着他一步步走着,后头还跟着一只小牛犊——那根棕牛绳一头牵着坚守,一头牵着生活。

  今年发现桥头四棵棕榈树中的一棵,顶部叶子变得焦黄,枯萎耷拉着,与几年前大雪里的唯美形成极大的反差。它没了往日风彩,我这个植物界的庸医,肉眼便可诊断它将走至生命尽头。我想,在这之前若有人剥取棕片、梳理废叶,它会不会感受价值所在,会不会精神矍铄起来呢?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邹楚环 王志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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