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丽艳

　　今年的夏天，好像比往年都要来得迟。

　　掀开被梅雨罩住的头盖，太阳这一火娇娘，便急不可耐地向世人展现她热辣辣的容颜。

　　勤劳的母亲，清晨五点起床，烧下早饭后，把父亲拉上，撵着晨日清风，趁着太阳露脸前的一丝凉意，到菜地里，拾掇她种的蔬菜瓜果。

　　这几年，西瓜成为母亲田地里的新宠。因为，她有了孙儿，隔代宠，使母亲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来给孩子。这个孩子最喜欢的是西瓜，无论酷暑或寒冬，问他想吃啥水果，永远只有一个回答：西瓜。于是乎，暑假成了母亲每年最开心的日子。那段时间，西瓜一个个相继成熟，她的孙儿天天抱着在井水中浸泡过的西瓜，吃得满嘴殷红。

　　看着孩子围着西瓜，承欢膝下，思绪在甜蜜的笑容里蔓延开来，穿越时光之门，回到我的孩提年代。

　　暑假，农村的菜地里有蓬勃生长的瓜果，或酸或甜，解渴又解馋。我暑假时，最喜欢去外婆家，因为那里有一架会结很多水晶果的葡萄藤。这对于我来说，无异于一种宝贝，一种能放肆炫耀却又需小心掩藏的宝。

　　那棵葡萄藤，种在外婆家的猪圈房门前，与主屋也就隔了五六十步。这座房子因为是副房，只是用石头、黄泥堆砌而成，看上去十分粗糙，不过面积却委实不小，里面除了一个大大的猪圈，还有一大块空旷地，摆满了锄头、推车、板车、箩筐、木桶等农具。

　　进门右手边，常日里都竖着副长梯子，梯子上方的楼板特意打开一块，顺着梯子往上爬，便能进入二层阁楼。阁楼有个大窗户，葡萄架的顶端，刚好与窗沿齐平。

　　这个阁楼，这扇窗户，这架葡萄，在暑期成了我每晚梦中都要光顾的地方。葡萄还未完全成熟，我便迫不及待地爬上阁楼，眼睛紧盯着果子，一天天，从绿白色盯到晶莹剔透。终于有一天，趴在窗台上，忍不住摘下一颗往嘴里送，幸福感在酸甜的汁水中，荡漾开来。刚尝鲜的几颗，连皮都要嚼了又嚼，直至嚼成一点渣渣。

　　外婆从柴间里找来一根细木棍，一头系一条布带，递给我说：“你爱吃，鸟也爱吃。你要把偷吃的鸟赶走，才能吃到更多更甜的葡萄。”于是，人鸟大战天天精彩地上演。一个人对付一群鸟，自然精力有限，战累了，我便爬下窗台，躺在阁楼呼呼大睡。鸟儿们趁机会，美滋滋地啄食，一个又一个。

　　慢慢成熟的葡萄一串串挂满架子，窗户边伸手可得的葡萄早已被我吃完。够不到了可如何是好？我便搬个高凳，挎个竹篮，在葡萄架下方，等着外公把可人的果实摘下来。站在绿茵茵的葡萄架下，抬头仰望凳子上的外公，有点驼背的身影显得那么高大。我摘下一颗，往外公的嘴巴里塞去，看着外公小心翼翼地用龅牙咬开，酸甜感瞬间在脑海中化开，忍不住摘下一颗塞进自己嘴巴，与外公相视一笑。待我把第二颗递给外公时，他摇摇头说：“乖，你自己吃吧，我怕酸。”

　　拎着刚摘下的半篮葡萄，心满意足地蹦跳着回到主屋，向外婆展示满满的收获。外婆布满褶皱的脸上，开出绚烂的花朵。她学我，拿起一串，一颗颗摘下来，往嘴里丢，幸福地品尝夏日阳光赋予的美味。吃完四五颗，她把剩下的放进篮子，掀起围裙一角，边擦手边说，晚上放凉了再吃。

　　山麓的暑气在古老的天井屋里消散得更快一些，待我与小伙伴正疯狂地满村叫嚣之时，外婆踩着月光寻来，领我回家。走进天井屋的堂前，打开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还未等我坐下，外婆就端来用井水浸泡得冰凉的葡萄。坐在外婆身旁的椅子上，在她的蒲扇风中，用眼睛和嘴巴的满足，给一天画上个句号，直至沉沉睡去。睡梦中，总有那一颗颗犹如绿宝石般的葡萄，在嘴里满溢着甜中带酸的汁水。

　　现如今，葡萄品种繁多，有的葡萄一入嘴，满口生香；有的一口咬去，甜如蜂蜜。只是，记忆中外婆家葡萄的独特味道再也不曾吃到。那年，外婆外公跟随大姨去到外乡，老屋被拆，儿时老屋里最熟悉的气息，与我一别两宽，无影无踪。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邹楚环 王志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