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建东

雨天，在湖边绿道行走，偶然发现岸边有一株长在杂草丛中的野桑树，甚喜。虽然它只给人一种瘦骨伶仃的感觉，但我似乎闻到了家乡田园的气息。

当年，田间地头遍栽桑树，暮春、早秋时节满眼的翠绿。那时，几乎家家户户养蚕。我养过几年蚕，甚至儿女读大学的钱，也是靠一张张桑叶堆叠起来的。

我喜欢听雨打桑叶的声音。我家阳台下就有一片桑园。傍晚，独处阳台，雨打在颤抖的桑叶上，沙沙作响，那是不算大却密集的雨；叶面纹丝不动，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倾听，能听到丝丝声响，那是在下牛毛细雨；叶片在弹跳，哔哔啪啪像在打响鼓，那是在下大雨。无论大小，静听桑园雨声，甚是惬意。

桑叶是应雨声而长。无论大雨小雨过后，总能见得树梢上长出几片新叶；整树的桑叶如洗涤过，光彩熠熠，那种绿，绿得发亮、绿得生机勃勃。

细心的养蚕人，在养蚕房内皆能听到如雨落桑叶的声音。破壳的蚁蚕，确乎难以听到食叶的声音，但只要你屏住呼吸，去却一切杂念，还是能谛听到如雨雾沾桑的细微声；二龄蚕食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仔细地倾听，会听到如粉雨飘洒在桑叶上的声音，像是睡梦中小孩轻轻的呼吸声；三龄蚕食叶，瑟瑟之声却如细雨润叶；四龄五龄蚕食叶，那是密集的雨点打在桑叶上，沙沙作响。从四龄到五龄，响声如从低音到高音，听上去有雨势骤密的感觉。待这“雨点声”慢慢变疏转弱，蚕农一定会会心一笑，蚕可以上簇结茧了。几天后，蚕农会摘下几颗雪白的茧，凑在耳边摇上几摇，如听到大雨击在桑叶上的劈啪声，说明蚕蛹已脱茧皮，即可上市变钱了。

我站在湖边，透过那株野桑树，一江碧水被雨点激起千层涟漪，如同千亩桑园在微风细雨中轻轻荡起千层绿浪。远处一位披红雨衣的渔民正在乘舟撒网。我想起十几年前年轻的妻子同样披一件红雨衣在采桑，随着灵巧的双手在枝叶间上下舞动，啪啪声如骤雨敲打桑叶。

此时此刻，想起这些，便觉得那情景是何等的美好惬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