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汇泽

无名的多肉

——近年形成的癖好，对院中的

一株桃树，两朵鸢尾进行物的

命名：行迹、沉醉，或者

渐江先生、苦珠女士。它们开得

正好，而当我满足语言上的表达

偶然瞥见杂草昏黄的小径

一大堆说不出名字的多肉覆盖了我

——它们和桃树、鸢尾有什么区别？

它们是无名者。我数着它们

小一、小二、小十三。它们

星星点点，沾染露水，在泥泞中摇曳

在微风中，苏醒并睁开了眼睛……

语义的昙花

——乍然而现。昙花像

黑暗中指尖的光芒

有着令人着迷的短暂欢愉

一朵花的全部绽放是

沙瓤裸露，微风轻拂

以及一个人不断上升的足印

在连续的语义中

抵达生命，全新的高度

我们围着它舞蹈，看它

在无尽的连绵中完全交出自己

我们拿起手中的笔

用词语灌溉

为它施加以更深度的形而上的肥沃

花蕊的枯萎。地底下根系的生长

一座山的旌旗飘动

我们的伫立、冥想，都

和语言纠缠在一起

电光火石，倏然一瞬

在昙花体内，是无际的天光和雨幕

一块冰芯

几十万年前的冰芯

一个时代的水流、爱和激情

岩层的喘息，雪莲的绽放

蝴蝶的花粉。以及

牦牛的足印，都在寂静地燃烧

云层在冰芯体内冒着气泡

被撕裂的空气上下浮动

那时候月光皎洁啊——

我们的爱是原始的。人类凿冰取水

钻木取暖，抱在一起

一堆冰分子的千锤百炼

要经历无数闪电

我在博物馆的屏幕上看见它

感受来自高原的大气压

轻轻地压着人

那么孤独。稀薄得

好似一个平面

一个不被后来者所能触碰的平面

春之赞

樱花在枝头炸裂

每一粒蓓蕾中藏着一只幼虎

狗尾草舒展了身子

缓缓吐出嫩绿的叶子

地衣和苔藓粘滞着

一衣带水——它们接受

阳光普照，在低处

柔软着，有属于自己的王国

一切是温润的。溪里碎冰融化

木桩要拧出新枝

多么好啊，两只麻雀雀跃着

地上跑出一串脚印

多么好啊，万物留下自己的影子

——我们是无名无姓的

有着小小的半晌贪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