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界千岛湖

快·准·活·美

点击打开
您当前的位置: 睦州文苑 > 原创佳作 > 散文
我的祖父祖母
发布时间:2024-04-07 08:43:58

余书旗

祖母离开我们已经有三十个年头了,但我时常会想起她老人家。今天早上起床找换洗衣服的时候,偶然发现了那个许久未戴的皮帽子,思绪便不由自主地回到了童年。

我十岁那年,祖母不止一次地对我说:“今年是你十岁生日,我一直想给你买一个牛皮帽子,但买不到。”那时正值国家三年困难时期,物资非常匮乏,祖母也无能为力。生日那天,因为要上学,祖母早早地给我煮了三个糖水鸡蛋和一碗面条。嘴里念叨着:“以后买得着时,我还是要给你买的。”

这句话给我留下了很深的烙印,以至于有一次老师布置作业,让我们用“朝思暮想”这个成语造句,我竟然毫不犹豫地就写上了:奶奶朝思暮想地想给我买一个牛皮帽子。后来条件好点了,我也上中学了,便也不戴帽子了,所以祖母的这个愿望并没有实现。

祖母生于1902年,比祖父小十岁,1995年逝世,享年九十四岁。我对祖父印象不深,听父亲说,祖父六十五岁那年因挑塘泥,用力过度而受了内伤。当时没有请医生看,祖父自己去挖了一种叫“狗摘草”的草药,因服用过量而中毒,不久便与世长辞。  

对于祖父的离世,祖母并没有过分地伤心。祖母为什么这么淡然呢?后来,我听说因为祖父年轻时交朋不慎,曾一度染上赌博的恶习,把原本就贫穷的家庭,几乎推向令人绝望的深渊。 

祖父母养育了我父亲、叔父和两个姑妈,曾经有一段时间过着“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的日子,生活极其不易。

但日子总得过下去,农闲时,大户人家不需要请帮工了,祖母便让祖父加入“担盐”的队伍,挣点苦力钱。所谓“担盐”,其实就是一个挑夫的职业,有固定的进货和销货渠道,把盐从淳安贺城镇挑到江西景德镇,出售以后,回购一些小件瓷器到家乡贩卖。几百里的路程,全靠一双脚板,其艰辛程度可想而知。

“担盐”需要垫付本金,可家里穷拿不出来,但祖母人缘好,得到不少好人的帮助,不但为祖父借来了购盐的本金和路上的盘缠,就连担盐的盐篓子也借来了。就这样来回几趟,拮据的日子稍微活络了一点。但好景不长,一天,祖母发现祖父空手而归,预感事情不妙,当即追问,果然,祖父不仅输掉了资本,而且连借来的一担盐篓子也输掉了。祖母欲哭无泪,差点找根绳子悬梁自尽。

又熬了几年苦日子,终于熬出了头——新中国成立了,我们家分到了土地,村里又把属于宗族集体资产的寿益庵让我们家过渡居住一段时间。有了土地,有了房屋,祖母勤俭持家的本色得到了充分发挥,做豆腐,养母猪,鸡鸭一大群,家里逐渐有了温度。

那时我父亲也二十出头了,为补贴家用,跟着人家做起了收购贩卖鸡蛋的小生意,日子便也渐渐地有了起色。到了我叔叔成家的时候,祖母六十多岁了,她把“锅铲权”下放给了我母亲和我婶子,过起了吃两家饭、做两家事的日子。

父母养育我们兄弟姊妹六人,生活负担很重。那年月集体化,父母亲一年四季都在生产队忙碌,无暇顾及我们,祖母承担了照顾我们这些孙辈的重任,我们的成长之路,倾注了祖母艰辛的汗水。

后来,我也成家了,为人父,为了让我们夫妇能放开手脚去工作,祖母又迈着蹒跚的小脚,用那写满沧桑的双手,日复一日,拉着我儿女两双稚嫩的小手。记得祖母七十六岁那年,我三岁的女儿病了,妻子在学校任班主任,早出晚归,根本没时间陪女儿去看病。我打算一个人骑自行车带女儿去医院,祖母说孩子病了,发着烧哩,坐在自行车上被风吹着不好。于是,祖母将孩子包裹好,紧紧抱在怀里,然后坐上自行车的后座。祖母毕竟这么大年纪了,一路上我倍加小心地骑着车,行人不时投来惊讶的目光:“这老太太成仙了,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抱着小孩坐在自行车上。”

祖母的好身体或许是来自她家族的基因,她常跟我讲太外婆(祖母的母亲)的故事,说太外婆是如何地爱干净,身体是如何地硬朗,九十三岁那年,倒床三天便去世了,身上干干净净的,一点都没连累家人等等。

其实,太外婆把这些优点一点不留地都传给了我的祖母,就拿爱干净这点来说吧,我们这么大个村,也真是没谁了,一年四季穿戴干净整齐,青分青,白分白。而且在那个普遍都是全家人共用一个脸盘一条毛巾的年代,祖母则早就与家人分开用脸盘毛巾了。那时农村的生活条件普遍较差,洗个热水澡是件很奢侈的事,可祖母就是在冬天也是一个星期必须洗一次澡,不嫌麻烦。后来我家有了专用的浴室,祖母可高兴了,她每次想来洗澡,我都跟她约定时间,得我有空才行,因为我得在浴室门外候着,时不时地叫一声“奶奶”,她答应着我才放心。

我成家后便自立门户了。祖母常来我家,她喜欢来,是因为我的妻子对她百依百顺。有时因跟我母亲或婶子置气了,她也来我家一吐为快。其实母亲和婶子与祖母平时关系都很融洽,轻易不会惹她生气。但舌头和牙齿也有打架的时候,再亲近的人偶尔也会有磕磕碰碰,每当祖母和母亲、婶子闹别扭了,我家便成了祖母的避风港。

每次祖母来“诉苦”的时候,妻子再忙也会耐着性子让祖母把话说完,然后一边安慰祖母一边想办法逗她开心,直到祖母脸上“阴转晴”了,妻子才去忙别的。反倒是我,有时听得不耐烦了,便大声地接腔,弄得祖母不高兴。

妻子说祖母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帮我们照顾小孩,这份感激之情,要永远记在心里……

祖母走得很平静,跟她的母亲、我的太外婆一样,只卧床三天,干干净净的,没有过多地连累做晚辈的。

去年清明,我们把祖母墓茔前的道路修缮了一番。墓茔前那棵父亲当年亲手栽种的翠柏,已长成十几米高。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晚辈仍时常怀念她,怀念她的音容笑貌,怀念她的宽容大度,感谢她为建立我们这个大家庭所付出的心血。

淳安发布

淳安发布

视界千岛湖

视界千岛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