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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桕
发布时间:2020-12-23 10:40:20

□王国珍

快要下雪的天气里,我在路边遇到一棵乌桕树。

他落寞地站在雨中,细瘦的树身上一片叶子也没有了,灰黑的枝丫上却顶着雪白的果实,一粒粒,一簇簇。

我从小就认识乌桕。

春天的乌桕树有着碧绿而茂盛的叶子,一条条如绿毛毛虫一般的绒花在绿叶间挂满了树枝。田埂地头,山坡小路,树林溪旁,都有他的身影。夏秋季节里,“绿毛毛虫”不见了,乌桕结出了绿如玛瑙一般的果实。我摘过,剥开,里面雪白的果籽基本三到四颗为一家。慢慢的,深秋的时候,乌桕叶子红似火,不下丹枫。果壳开始变硬,变灰,变老……冬至来临,树便没了叶子,果壳也掉落了,露出雪白的已经成熟的再也没有人理会的果籽。偶有小鸟短暂驻足,在枝头上东张西望一会儿,貌似一无所获的样子。当它踮踮脚轻轻飞走的时候,颤巍巍的枝丫抖落几颗果籽,窸窸窣窣坠落的声音是那般微弱,没在尘世的喧嚣里,埋在世间被遗忘的时光里……

儿时的记忆里,乌桕的果籽是用来换钱的。

阴冷的天气,高大魁梧的父亲扛着一把一米多长木柄的镰刀,挑着簸箕歇在自家有乌桕树的田埂地头,爬上乌桕树,挥刀戳下一枝丫一枝丫顶着果籽的乌桕枝,我就在树下一枝丫一枝丫地捡拾,用稻草扎成一小捆一小捆,整齐地码在簸箕里。从清晨到傍晚,父亲一树一树地收割,我跟着一树一树地捡拾。我忘了我们要用几天才能收割完所有的乌桕籽,只记得堂屋一侧码了整整有父亲一人多高、雪白的一墙。

雨天的时候,父亲就在家里刨乌桕籽。现在已经看不到那个用来刨桕籽的工具了。那是一块搓衣板大小的木板,上面钉着一颗颗约两寸长的竹钉子,粗细如筷子,密度均匀地钉满整个木板平面。父亲坐在小板凳上,刨子靠墙微微斜立,他一只脚抵住刨子的底端,用以固定。然后用他宽大的双手握着一两捆桕籽丫,果籽顶着竹钉子用力上下蹭,它们就一粒粒脱落了,哗啦啦滚落的声音和着门外的雨声,这是那个冬天最美的音符。很快地上果籽就成堆了,埋住了父亲那双泛黄的解放鞋,他趁机伸伸腿,抖抖落在裤腿、鞋面上的果籽;或换一只脚继续抵住刨子……如此反复,直到身体两边的地上果籽堆成小雪山一样,他疲倦的脸上才渐渐有了微笑,站起身用畚箕把成堆的桕籽装进箩筐。伸伸腰或唤我给他倒杯水,牛饮一般喝完,然后坐下继续劳作……剩下干净的桕树枝丫,父亲差我堆放在炉灶前用于生火。

我现在还记得那一个个寒冷的冬天,父亲那双布满老茧因冻裂而缠着胶布的双手,在娴熟劳作的同时,偶尔擦拭一下他不经意流下的清鼻涕的样子;也始终记得那油黄锃亮的桕籽刨,我想,那是父亲徒手和岁月摩擦出的光亮,也是劳动的印记和点燃记忆的光亮吧,现在我去哪里找寻?

埋头做事的父亲告诉我乌桕籽卖给县收购站,他们也许送去工厂提炼做成肥皂……原来如此,儿时的我似懂非懂,但我知道,换来的钱是给我们交学费的,是交给母亲贴补家用的。

又见乌桕,越发想念已故多年的父亲。不经意翻阅百度,看到一点关于乌桕的知识——乌桕树确实对土壤没有太高的要求,换句话说,有土他都能长;他全身从皮到叶都可入药;果籽可提制做成高级香皂、蜡纸、蜡烛等;还可榨取“桕油”供油漆、油墨……原来如此,我似有所憬然——这不起眼的作物是不是也像极了我们平凡的父母?他们或许其貌不扬,沉默寡言却一定竭尽全力,倾其所有。

时光流走了,乌桕树也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老树已老,新树依旧发芽、开花、结果……但他们都已成世间一道普通的风景,桕籽换钱也早已成为历史。路过的人们甚至都不会像小鸟那样在他身边多停留片刻,多看他一眼,更不用说还有多少人能够认得他。

可我记得,因为难以忘怀往昔的岁月。

时至冬至,谨以此文缅怀逝去的父亲。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叶青 王志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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