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利归

　　曾经收集整理官方及商辂后裔编辑的商辂文集，结集发行已经有好多年。今年，兴致所至，又从碑刻及方志角度辑考商辂佚文。现存商辂撰文碑刻碑拓分布天南地北，数量可观，达20余通。有些立于碑林碑廊碑亭，有些收入碑刻金石专集，有些作为文物为各地所藏，有些作为史料为学界关注，彰显了商辂碑文的史学研究价值、文化艺术价值，乃至旅游资源价值，是珍贵的文化遗产。这些碑文，多未载录商辂文集，予以辑考，有助于我们进一步了解商辂的著述文采、交游情况、思想见解，丰满商辂的人品文品。访碑问古，与乡贤商辂对话，不失为一种“诗与远方”的乐趣。现特辑录于此，与大家分享。

　　1、北京东城国子监（孔庙）商辂《进士题名记》碑

　　一、碑刻碑文

　　《进士题名记》

　　资政大夫户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臣商辂奉敕撰

　　中顺大夫太常寺少卿臣谢宇奉敕书并篆

　　成化八年三月十五日，皇上临轩策试礼部所贡士，赐吴宽等二百五十人进士及第，出身有差。胪传宴赍悉遵太祖高皇帝定制。已而有司请立石题名太学，制可。命臣商辂为记。臣惟天生贤才以资世用，固贵于取之有道，尤贵于教之有素。成周三载宾兴贤能之制，此后世科目之兆也。然而六德、六行、六艺已预教于未进用之先，是以贤才之出济济其盛，风俗之美，治道之隆不可及已。下逮汉唐宋，科目无定名，人才无定业，或以孝弟贤良举，或以诗赋经义进，教之取之之道，虽未能比美成周，而所得豪杰之士亦足以辅成当世之业，功光信史，有足征也。洪惟我朝列圣相承，诞敷文德，学校之设遍于天下，科目取士一以经术。夫经术者，致治之本也。古昔圣贤嘉言善行具载于经学者，诵而求之，固将体之于身心而验之于事为。一旦出由科目，举而措之，所以致君泽民者在是，所以建功立业者在是。此我朝作兴人材之道，所为有合于成周，而非汉唐宋所可及也。皇上克笃前烈，益惇文教，求贤图治，宵旰孜孜。诸士子既亲承简拔，进于显融，得不思所以报称之哉。报称之道无他，亦惟反之于身而加夫践履笃实之功，以成其正大光明之业，使圣贤言行不徒见于诵说而已。如是，人将指而称之曰：经术果足以成贤也，科目果足以得士也。此则邦家之光，斯文之庆。不然，文辞虽工而实行无取，何以副圣明求贤之盛心乎？宋儒有云：通经之士，固当终身践言，始为不负所学。谨诵此以劝，其勉之哉。

　　成化十年三月 日

　　二、释考

　　本碑立于北京国子监（孔庙）碑林。碑拓见于《元明清三朝进士题名碑》及《北京图书馆藏中国历代石刻拓本汇编》第52册。碑刻阳面碑额篆书《赐进士题名记》，碑面上下两部分，上部为商辂撰《题名记》，碑首题资政大夫户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商辂奉敕撰文、中顺大夫太常寺少卿谢宇书并篆额的《进士题名记》，记后为吴宽等二百五十名进士题名。落款是成化十年三月立石。碑阴为廷试官题名，其中读卷官首为文渊阁大学士彭时，次即资政大夫、兵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商辂。

　　据商辂年谱，成化三年，宪宗重新起用五十四岁的商辂，仍复旧职兵部左侍郎太常寺卿兼翰林院学士，内阁参预机务。四年十月，敕兵部左侍郎升本部尚书。八年四月，赐公诰命，阶资政大夫兵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九年五月，敕兵部尚书改户部尚书，兼职如初。十一年四月，奉敕进兼文渊阁大学士。本碑碑阴读卷官商辂为兵部尚书，为其奉命廷试（殿试）时职务。《题名记》前冠以“资政大夫户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为其奉命撰记时的职务，说明该记撰写于成化九年五月之后。

　　商辂于正统十年乙丑二月在北京参加会试，选第一名，三月殿试（廷试），英宗擢第一甲第一名，授翰林院修撰，入朝为官，时年三十二岁。代宗景泰元年庚午八月，升翰林院学士。至退休，尝主考景泰五年会试一次，为廷试读卷官五次，分别为景泰二年辛未科、景泰五年甲戌科，成化五年己丑科、成化八年壬辰科、成化十一年乙未科。成化八年壬辰三月，商辂奉上命廷试吴宽等二百五十人，复奉命撰《进士题名记》。北京国子监(孔庙)现存元明清进士题名碑198通，有六通与商辂有关，正统十年碑商辂为考生，景泰、成化五碑商辂为试官(读卷官)。六碑现都立于国子监碑林。

　　2、北京东城府学胡同商辂《顺天府重修儒学记》碑

　　一、碑刻碑文

　　顺天府重修儒学记

　　资德大夫正治上卿太子少保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知制诰经筵官淳安商辂撰

　　赐进士奉政大夫修正庶尹通政使司右参议前翰林院编修广阳赵昂书

　　奉议大夫尚宝司卿直文华殿前中书舍人广平程洛篆

　　顺天府儒学在府治东南，旧大兴县学也，永乐初改建，至是几七十年，虽数加葺治，率因陋就简，未有能侈前规者。乃成化改元，府尹张君谏，相旧斋庑逼近堂庙，因辟东西地广之，堂之北创设后堂五间，左右厢房各九间。庙之外，戟门、棂星门皆撤而新之。学之门，树育贤坊二，东西对峙，示壮观也。而张去任，继为尹者阎君铎，锐意学政，凡前工未毕者，既皆足之。复念士乏棲止，劳于出入，择堂斋前后隙地，悉建号房，通五十余间。重建学外门三。门庙若庑皆易朽以坚而加藻饬焉。学后面北，民居错杂，购而拓之，为厨库，为射圃，崇墉广厦，焕然一新。人用快睹，士益知劝。尹之功大矣。教授柴诚具修建始末偕同寅造予请记。惟学校人才风俗所系，风俗之厚薄，观人才之盛衰，使出于学校者皆道德之良，则成于远迩者悉敦厚之化。矧今圣人在位，崇正学，黜邪侫，示人以大公之道，为士者游歌芹泮，沐浴膏泽，当以孔孟为师，以正人为法，立心必正，行己必正，议论必正，举措必正，以之孝亲忠君，临民即政，无一不出于正，夫然后教化自是愈明，风俗自是愈厚，庶上无负朝廷设学育才之意，下无负有司作兴劝率之功，于吾道不亦有光矣乎？彼为名与为利，虽清浊不同，而利心则一。士当以此为戒。噫！京郡，列郡之表，学校，人所观法也。尹诚知重矣，士可不知自重哉？僣为之记以告。

　　大明成化十二年岁次丙申夏五月望日立石。

　　本碑碑石地点北京东城区府学胡同文丞相祠。碑拓见于首都图书馆《北京记忆》网站“燕京金石”专栏，《北京图书馆藏中国历代石刻拓本汇编》第52册。碑文见于万历《顺天府志》。碑额篆书《顺天府重修儒学记》。

　　商辂年谱载，成化十二年丙申二月十二日，敕户部尚书、翰林院学士兼文渊阁大学士商辂，升太子少保，改吏部尚书，兼职如故。复赐冠带、金织麒麟一品服。本记前冠“资德大夫正治上卿太子少保吏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可知本记作于成化十二年。

　　张谏，祖籍应天府句容县，本人为贵州毕节赤水卫人。正统四年进士。甲申诏为顺天府尹，后谪莱州知府，擢太仆寺卿，卒于官，赐葬祭，大学士商辂为铭其墓(未见其文)。(见《大定府志卷之三十四·内篇二十四·俊民志三》)

　　阎铎，陕西西安府兴平县人，景泰二年辛未科进士。成化二年官顺天府府尹。成化六年，为浙江衢州府知府。正德八年升陕西按察使司佥事。(见各地方志、明实录)

　　柴诚，《浙江通志》载，柴诚，正统六年辛酉举人，江山人，国子监博士。

　　3、北京西城地安门商辂《敕修汉寿亭侯庙碑》

　　一、碑刻碑文

　　敕修汉寿亭侯庙碑

　　资德大夫正治上卿太子少保吏部尚书兼谨身殿大学士臣商辂奉敕撰

　　朝列大夫尚宝司卿直文华殿臣任道逊奉敕书

　　奉政大夫尚宝司卿直文华殿臣程洛奉敕篆

　　汉寿亭侯庙，在都城西北隅，盖洪武中建。我太祖高皇帝，继天立极，事神治民，两尽其诚，而于祀典祠庙具有著令。太宗文皇帝，嘉侯功烈，特颁龙凤黄纻丝旗一面，揭竿竖之，以彰威灵。每岁正旦、冬至及朔望祭祀，香烛等仪具有恒品。列圣相承，崇奉益严。第岁月滋久，殿堂门庑寖以颓圯。成化(十三年)丁酉春二月初吉，皇上申命内官监太监宿政，董众工，发群材，重加修葺，朽者更之，腐者易之，欹者正之，缺者补之，漫漶者增饰之，涂以丹漆，傅之藻绘。于是正殿、两廊、重门，皆焕然一新。抡木植杆，内制暗花柳黄纻丝旗揭之，并制纻丝大红织金等袍服、青织金云旙披之、悬之，添设神桌神龛、黄绫帏幔、朱红竹帘、黄铜香炉、花瓶、烛台，凡供用之器罔有不备。庙后嫌于窄隘，复命太监金辅赍内帑白金若干，偕宿政市居民房地展之，并付本庙永奉香火。内植松柏，外列垣墉，规模广大，观者起敬。政等以竣事闻，上深嘉悦，命臣辂撰文勒之穹碑，垂示永久，臣辂顿首受命。谨按：侯姓关氏，讳羽，字云长，本河东解人。闻涿郡先主聚徒乡里，匡扶汉室，遂往归之。时与张飞益德齐名，先主及二人寝则同床，恩若兄弟，遂累建奇勋，三分天下，使炎鼎获存，汉统复续，侯之功居多。侯精忠大义，炳若日星，千载之下凛然犹有生气。祠庙之设遍于天下。然涿实发踪之地，顺天为涿之会府，都城有庙，揆礼尤宜。祭法曰：圣王之制祭祀也，以劳定国则祀之，以死勤事则祀之。侯盖兼之矣。历代累封王爵，备极褒崇。我皇明重定典礼，忠臣烈士一依当时秩号。此汉寿亭侯之称，所为有合于先王之制也欤？当圣天子怀柔百神之日，聿新祠宇，祗荐祀事，所以报大功于异代，祈景贶于方来者，无非为国家、为生民计也。自是以往，阴阳调而风雨时，五谷熟而人民育，国有祯祥，物无疵疠，用跻斯世于雍熙泰和之盛，则侯之所以翊赞孚佑我圣明，其功不尤伟乎！臣辂谨叙述其事而系之以辞曰：

　　桓桓虎臣，生于汉季。资兼文武，志存忠义。修髯如戟，雄才卓异。倾心先主，力扶宗社。蹙魏踣吴，所向风靡。汉祚复延，厥功为最。侯之勋业，著于当代。侯之英灵，昭于永世。洪惟天朝，奄有四海。护国庇民，神功甚大。立庙都城，用伸报祀。肆惟皇上，述事继志。聿新祠宇，度越前制。惟侯陟降，洋洋如在。佑我皇明，永锡胤系。圣寿万年，鸿图亿载。福禄自天，有隆无替。

　　大明成化十三年六月十三日立。

　　二、释考

　　本碑碑石地点北京西城区西黄（皇）城根三十七号（今北京地安门西大街）白马关帝庙。碑拓见于首都图书馆《北京记忆》网站“燕京金石”专栏，《北京图书馆藏中国历代石刻拓本汇编》第52册。碑额篆书《敕修汉寿亭侯庙碑》。

　　商辂年谱载，成化十二年丙申二月十二日，敕户部尚书、翰林院学士兼文渊阁大学士商辂，升太子少保，改吏部尚书，兼职如故。成化十三年丁酉四月奉敕兼谨身殿大学士。六月疾作，上疏乞休致仕。七月辞行，十月抵家。本碑记成化(十三年)丁酉春二月修建庙事，且记前冠“谨身殿大学士”，则本记当作于四五月间。

　　汉寿亭侯庙，即三国关羽庙。关羽在白马坡下斩颜良，立下破袁绍之功，曹操高兴，奉汉献帝之命，授予关羽“汉寿亭侯”爵号。

　　明沈榜《宛署杂记》卷20有商辂《敕修汉寿亭侯庙记》，碑在宛平县白马关王庙。《宛署杂记》卷18祀神载，敕祭汉寿亭侯庙，洪武二十八年建庙于鸡鸣山，祭汉寿亭侯关羽。永乐年，庙祭于京师。成化十三年，奉敕建庙宛平之东，中塑神像，前为马殿，外为庙门。嘉靖十年，南京太常少卿黄若以“汉寿”者封邑，而“亭侯”者爵也。止称“寿亭侯”误矣，乃改称汉前将军汉寿亭侯。岁五月十三日致祭。先十日太常题，遣本寺堂上官行礼。凡国有大灾则祭告。

　　遂安余国桢《欲可斋释谚》有“汉寿亭侯”解，汉封爵等差，列侯外有乡侯，又次亭侯。汉寿者，亭名也。世乃以“寿亭”连读，而以汉著代之称。无论齐民率土皆然，即通儒巨公误常十九。意思是，汉寿是一个地名，或者说是一个亭一级的行政区域，亭侯是低于乡侯的爵名爵号。汉寿亭侯，正确的读法是“汉寿/亭侯”，而不是“汉/寿亭侯”。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余青青 王志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