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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的淳安方言
发布时间:2024-06-20 08:32:33

潘政军

在枫树岭镇的旅馆里,跟老板下了几局象棋后,老板突然请我吃“消”。此语一出,我错愕了半晌。老板看我半天反应不过来的样子,立刻明白了,改口说请我吃番薯。

在枫树岭镇的方言里,番薯就叫做“消”。淳安山一程水一程,人文地理的因素,让淳安的方言五彩缤纷,同一个物体有许多不同的名称,哪怕名称相同,还有好多个不同的发音。

俗话说“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但在淳安,有时候相隔一里路,方言就大不同。我们村同严家村,相隔不过一公里,鸡犬相闻,但说出来的话就有所不同。比如吃早饭,我村人说“吃朝(zhāo)饭”,而严家人说“吃焦饭”。大人们早已习惯,可小学初中的孩子们却经常拿不同的说法开玩笑,经常故意问:“饭焦了,怎么吃?”大家免不了嬉笑一阵。

同字不同音,有时同音不同义,这些情况在淳安的方言中随处可见。

在淳安的方言中,“你”这个词的发音可谓极大丰富。有“伊、侬、卿、椰”等等,而“伊”则有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四个声部俱全的版本;“侬”又往往与“摁”混用;而到了大墅镇一带,“你”则成了“日”,而且要发出短平快的读音才算正宗;再往白马一带地域,则发音为“只”,发音时必须舌头一麻,初听有点吓煞人哉,我是听了好多年才适应过来。

同字不同音,也带来了许多关于方言读音的“梗”,不懂方言还真不能明白这个“梗”的意思。例如“你”字的不同发音,经常被用于相互攻讦。如说“椰”的人,攻讦别人总是对人有意见,经常摁人;说“摁”的人,则反唇相讥,说你怎么就变成了泥巴了?因为在原遂安一带方言里,“椰”与“泥”同音。

“我”的发音相对来说就比较简单,只有四五种。特别在原遂安境内,都是“嘎嘎”的,颇为融洽。但在整个淳安境内,也有“啊、哦、捱、吾”的变化,有时说话激动,变腔立起,尾音翘一下,威势就抖露出来了。

淳安的方言虽复杂多变,但似乎并不妨碍大家的交流。早些年住在原许源乡一带,这里不足两千五百人口,却有十几种方言,母语的语根相差极大,分多个派系。奇怪的是大家打交道都不用普通话,只是随性地操着自己的口音说去便是,相互之间也都听得懂,没有交流障碍,真是叹为观止,但其他乡镇的人来这里,那就弄得一头雾水了。

到杭州读书,外地的同学对我们淳安的同学感到非常奇怪,总问我们淳安人,你们一个地方来的,怎么相互间都说普通话。其实我们是到县城读书,就被迫说普通话了。比如那些威坪的同学,声如洪钟如吵架般地说:“ABCD——”刚开始听不懂啊,是方言?是英语?心中惶恐,后来总算搞懂了,原来是他们在说:“我不知道。”那语调听着是吵架,但也非吵架,正常说话而已。从各个乡镇来的同学,语音语调的差异以及对同一事物的不同称呼,常常会在交流中产生误会,不如普通话省事。

方言交流,大多止步于同一乡镇。在外地,说着淳安方言的,基本上是同一个乡镇出来的,甚至是同村的,要么就是交往的时间很长了,双方在方言语言上已经“磨合”到位了。

虽然很多淳安人说起了普通话,但是淳安人浓重的乡音加上不会内卷的舌头,让淳安人的普通话说得不容易。当时有一句流行语:“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遂安人打官话。”读书时,外地同学经常学舌我们,说:“你们淳安人的普通话很不均(准)的,嚯。”

因为职业的原因,许多人曾经跟我说过,淳安的方言值得研究,这一点是很多淳安人的共识。现在的下一代都在城镇长大的,很多人已经不会说方言了,这让我忽然发现了方言的可贵。 

我想,淳安方言研究的成果,在未来肯定还是有其价值的。而要研究淳安的方言,我觉得首先要考虑方言的统计和系统划分;发音和劳动生活的关系;喉舌器官的功能极限;听力适应性的等级等等。另外,在做方言研究上,要用与时俱进的方法,科学研究的方法很多都用的上,如归纳法、分析法、建模法等,当然语言研究具有独特性,尤其是方言的发言标注,有很多音用普通话标注是不准确的,显得捉襟见肘。幸好现在科技发展了,有了音频和视频,可以原声录用,想想看,把同一个词的十几种发音以及同一物件不同的叫法放在一起,听将起来真当有趣。

丰富的方言,学起来麻烦,用起来却有诸多妙处。如你远在外地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乡音,立即就有了同伴,本是同根生的人,自然会多了一份亲切和真诚。而且,通过语言还可以寻根,找到祖先生活劳动的轨迹……语言的多样性就如同自然界物种多样性一样,保持这种多样性,会让文明生态环境更加和谐美好。

淳安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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