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水德

父亲今年九十二岁，到了这般年龄的人，医院是常去的地方。

去年住院三次，全是眼睛的问题。起初是眼睛睫毛奇怪地长在眼皮内，每天不停地眨眼，刺激着眼球而发炎，然后白内障也严重起来，他最感兴趣的百元大钞看不清了，不得不住院治疗。

医生的诊断是分期手术治疗。第一次住院是消除眼睛发炎，等炎症消退后再第二次住院，做去除眼内倒毛的手术。再过一个月后，第三次才能做白内障手术。

虽然分期手术，每个月都去医院，但手术后的效果非常好，父亲又可以盯紧他喜欢的百元大钞看个半天。

十五年前，父亲所剩无几的几颗牙齿中，有一颗牙也想追随伙伴而去，摇摇欲坠，看来是无法挽留它了，迫不得已，父亲只身一人前往医院处理。

牙医建议一拔了之。这样一来，父亲少得可怜的牙齿中从此又少了一颗。父亲对于再少一颗，没抱有多大失落和感叹，他只担忧这一拨到底要花多少钱。

医生驾轻就熟处理完这颗牙齿后，告诉父亲需付费九十元时，父亲才感到大为惊讶，拔一颗牙要这么贵吗？想想自己嘴里还会有不争气的牙齿，这将是不菲的开支。他甚至后悔不该来医院，隔壁老头就是不舍得花钱，几个病牙几乎全是老伴用钳子夹下来的。

父亲的耳朵在二十年前就渐渐耳聋。为了听得到人间美事，家人陪父亲去医院配助听器。可听说最便宜的也要八千元时，父亲顾不了跟家人打招呼，独自一个人逃回家去。后来，我给他买了一副助听器，可他说那东西太吵，有时比雷声还响；还有，戴着太麻烦，感觉不舒服，也就废弃不用了。就这样，父亲的耳朵越来越背。好在耳朵的问题，不会有痛感。没有痛，就用不着去医院，更不需要花费钱。相反，听不见人间烦事，反而也是一种释然，一种超脱。

年事已高，父亲的五官都已经超负荷工作。唯有呼吸和装饰用的鼻子，一直默默无闻为父亲“长脸”，从来没有得过鼻炎之类的疾病。父亲每天依靠它，呼吸着大自然的清新空气，新陈代谢，延续着珍贵的生命，维系着天伦之乐。

看到父亲的样子，我有时候想，我们要善待自己的五官，即使到了垂暮之年，还是要靠它们来看世界的缤纷，聆听人生的美妙，享受人间的美味，静闻百花的芬芳。

千岛湖新闻网编辑：邹楚环 徐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