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界千岛湖

快·准·活·美

点击打开
您当前的位置: 睦州文苑 > 原创佳作 > 散文
立秋,不仅仅是个节气
发布时间:2024-08-12 09:39:09

柳叶儿

又逢立秋。自从梅雨过后,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下雨了。父亲若有所思地说:“幸亏现在不种稻子,像这样的天气,哪里种得了?!”

听了父亲的话,三十多年前的景象又浮现在我的眼前。那个时候,“立秋”在村里人的眼中,不仅仅是一个节气。

八月份前后,正是第一季水稻收割的时间。稻田就在家门口的田畈里,足足有一亩地,要在一天之中割完。那个时候,割稻、打稻全凭一双手,耕田的牛和打稻机是几户人家合用的。因此,我家经常和外公家合作,先帮我们割完,再帮他们割。

天刚亮,我就被母亲叫起来了。大清早割稻子,会凉快很多。母亲在家烧饭、喂猪、洗衣。父亲是从来不割稻子的,他要么打稻子,要么除去田坎上的荒草,为种田作准备。弟弟还小,割稻子的任务就落到了我身上。

来到田头,我望着一片金色的稻谷,总会盘算一下:早上得割去一个尖角吧!一株株的水稻种得横平竖直的。一开始,我撅着屁股,从左往右,从右往左,“刷刷”地,一行一把。渐渐地,那横行越来越宽了,我一手握不住。这个时候,我就改变策略,按一半的株数往前割。等割了一长溜,我再转身把另一半割到齐平。有时候,割得快了,就会不小心割破了小拇指。我在田坎上摘几片野苎麻叶子,放到嘴里咬碎,敷到伤口,那血也就止住了;过个几天,伤疤就会愈合,像这样的磕碰,都是寻常事。

当金色的阳光洒向田野的时候,母亲就在家门口喊我吃早饭了。我看着被自己割倒的一大片水稻,特别有成就感。回家的路上,邻居见了,也会夸赞我几句。

早饭后,外公他们从隔壁村赶来帮忙了。小姨只比我大三岁,这下我们就成了竞争对手。两个人并排开始割,看谁割得快,割得多。大人们则开始打稻子,一只只大脚把机器踩得轰隆作响,好似演奏着丰收的欢歌。

我也常常觊觎打稻子,趁着大人休息的时候,捧一把稻子去踩机器,仿佛那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打稻子可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左脚落地支撑身体,右脚踏在木架子上,得使劲全力地往下踩,身体也随着一上一下地起伏;而握着稻杆的双手,一刻也不能放松,否则就会被齿轮卷了去。

到了半下午,一亩地的稻子总算割完了,但是,还有许多散活要做。扎稻草、运稻草,把机器抬到外公家的田头,这些都是大人的事情。我和小姨在家门口的晒场上负责扬稻谷。小姨拿谷筛子,我用畚斗往里装谷子。扬过之后的谷子,就不再有稻叶或稻杆了。

这样一天的劳作,紧张又劳累,晚上很快就会进入梦乡,蚊子咬了也会没有知觉。第二天,还有外公家的一亩稻子在等着我们呢!

“立秋之前,必须种下水稻!”父亲说,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经验,若不能在立秋之前种下,稻子就成熟不了。如果不遇天旱,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但是,我的印象中每年这个时候都是连续的高温。山坞里的小溪不经晒,常常会在连续的烈日下断了流。不过,河里的泉眼特别多。当拦河坝里的水已经流不进水田的时候,抗旱就开始了。

为了避免争吵,农户们自发聚在一起,通过抓阄的方式放田水。轮到自家的时候,就得全家出动,从坝下架个木梯到坝上,然后一桶一桶地把坝底下的泉水提上来往水渠里倒。只有这样,那水渠里的水才不至于在流淌的过程中就因蒸发而变成了“死水”。

我们家的田排在整个畈的最前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父亲常常会另挖一条水渠,直接通往田里。为了防止不多的水源渗透到水渠的泥土里,还会在水渠里铺上塑料纸。

做水田,得有足够的水漫过泥土,这样耙出来的田才够松软湿润,才可以插秧。所以,轮到自家放田水的几个小时里,我们一刻也不能停歇的。若是白天,得顶着炎炎烈日;若是晚上,得趁着星光月色。母亲赤着脚站在水潭里,舀一桶水高高举起递给我;我又快速地传给父亲;而父亲为了我省力一些,总是弯下瘦高的身躯,从我手里接过水桶,然后缓缓地倒入水渠。倒得快了,怕水花溅到了外头。

晚上的时候,夜深了,四周静得很,虫鸣渐渐消失,星星也慢慢少去,只听见水桶触碰岩石的磨蹭声,只听见倒水的哗啦声,只听见别处传来的同是抗旱人的窃窃私语声。坝下的那潭水似乎永远也舀不干,眼见着是浅下去了的,却浑浑的看不见底。我知道,这潭里头有很多的石斑鱼,有很多的泥鳅,那都是我平时不可企及的。我总希望,舀干了水,鱼呀虾呀蹦着跳着。这样的希望,使得我提水的力气也莫名地大了许多。

天亮了,轮到我们家放田水的时间也结束了。母亲回家烧饭,父亲则直奔稻田,趁着有水,扛一把耙锄糊起了田埂,堵住干裂的泥窟窿,不让田水外流。吃罢早饭,他就赶着家里的那头黄牛开始犁田了。

从割稻子到插秧苗,紧赶慢赶,也就三天的时间。立秋那日,若还不下雨,大家就有点担心了。不过,村里人都坚信老祖宗的话:秋后三天必有雨。说来也奇怪,记忆中,立秋后的三天之内,真的会下一场大雨。雨水滋润着干裂的稻田,蜷曲的秧苗叶子也慢慢地舒展开来,晒焉了的茎秆也渐渐地挺直了。雨后,家家户户的男人女人都会去田里看看。望着禾苗间荡漾的清水,一个个喜笑颜开。若是不下雨,禾苗就会被晒死,第二季水稻将颗粒无收,一年的粮食也就不够吃了。

秋雨过后,村里人才会得一点空闲。傍晚,花奶奶就摇一把蒲扇,来我家串门。她坐在枣树下,又开始讲故事:“老辈人说得没错,天不灭人,那就命不该绝。往年,村里有个叫阿生的人……”

如今,耕田有了铁牛,割稻、打稻有了电机,抗旱也有了水泵。坞里的水田不再种稻子,而是种了油茶、覆盆子、桑树等旱作物。村里人再也不用担心粮食不够吃了。那些农具也成了孩子们眼中的古董。

世事变迁,新旧更替。“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唯有立秋年年在。当年立秋日,馋嘴炒花生、炒豆子、炒玉米的孩子,牙齿也已经松动,再也不敢无所顾忌地咬一颗松佛豆了。

立秋日,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啊。


千岛湖新闻网编辑:邹楚环 徐翠云


淳安发布

淳安发布

视界千岛湖

视界千岛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