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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丰
麦粉,是可以做出许多许多食物来的,比如面条、馒头、油条、面疙瘩、油索,还有发发粿。
麦粒在没有变成麦粉前,也有一种吃法,那就是焖麦饭,这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吃法。往年,青黄不接的四五月里,地里的麦子一割回家,捋下麦粒,放锅里焖,焖到麦粒开出白花,一碗又一碗地大口扒进肚里。老家隔壁邻居宝金家,年年都这样吃的,等不住麦粒磨成粉啊,宝金家人口多,粮食是一季接不上一季。宝金还有一项“享受”,他喜欢吃烟,又没有钞票买,宝金老婆就捡人家丢在地上的那一小段烟屁股,回家,掰开,取出烟丝,给宝金吃。这应该是很不卫生的,可宝金吃烟屁股吃到八十多岁才死。“人生七十古来稀”,一个吃烟屁股的人活到八十多岁,到哪说理去?
发发粿是老家麦收后常做的一种食物。
阳春三月后,天气一天天热起来,麦子割了,村里人的吃食就离不开发发粿了。大家往往是,夹一个发发粿,端一大碗米粥或苞芦汤,无组织无纪律地到村中央的一家搁楼下去吃。这地方叫“搁板楼下”,二楼有一排翘出来的雨檐,遮住了路边一排长石条,石条不知是何年何月躺到这里来的,你坐我坐,人们已把它们磨得光滑锃亮了。夏天的风,从北面山坞吹来,凉凉飕飕的,是一处乘凉胜地,是整个村子的消息发布地,似通讯社。
大家一口粥或一口苞芦汤,咬一口发发粿,并天南地北地聊,聊着吃着,吃着聊着。
村里人是这样做发发粿的:将新麦粉摊到粉板上,舀一白碗水,洒一下水拌一下粉,拌一下粉洒一下水,如此反复。粉揉成团了,拌入苏打粉,然后搓成粉条,摘一段,用手掌压成饼状,一个个摆好,让其发一发酵。
苏打粉这东西是个好东西,麦粉团经它一掺和,会自我膨胀起来,结实变为松软。记得苏打粉还可以治胃痛,见过村里好多人,胃痛了,抓一撮苏打粉轻描淡写地吞下去,做什么胃镜,拍什么片呢?老家人用药真是简单,我小时候,一到暑天身上就长疖子,而疖子又总喜欢长在屁股上,祖母就踮着小脚,去屋后摘几张“臭草”叶,用手拍一拍,朝叶子上吐几口唾沫,照疖子那么一贴,贴那么四五次,疖子瘪了、瘦了,挺对症的。
粉板上的发发粿发酵得差不多了,烧热食锅,把粿胚朝水里浸一下,“啪”一声“吸”到或“焊”到铁锅上。家乡人这两个动词用得是出神入化,妙不可言。粿胚贴住铁锅像蚂蝗吸住人身,也像焊接在铁锅上一样,实在是形象。记不住是谁说过的:“文字的最大功能是能够开启人的想象。”家乡人用的这两个字,能开启你的想象吗?
一食锅“吸”四到五个发发粿,那么一圈,排队着,用冷水洒一下它们,再朝锅底倒一汪水,盖上板盖,加柴添热。
板盖缝里雾气腾腾,约半个钟头,掀盖。此时的发发粿中央凸起,黄灿灿、松蓬蓬的发发粿逸出麦香来了。用腐乳下发发粿,用辣椒炒甜酱下发发粿,那个味道,好得无语凝噎。
若做农活,将发发粿拿到山上做午饭,是很方便的。叠四五个发发粿,中间夹点腌菜、辣椒酱什么的,往饭袋里一扎,挂到柴扠、扁担上,上山下地,午饭随身。
我已有几十年没有吃到发发粿啦。
那么一种清清白白简简单单的麦粉粿,让我回味无穷,心心念念,这里面是一种什么意思呢?一想,乡下人过日子,未必非要穿金戴银的,未必非要佳肴美馔的,有麻布衣服穿,有发发粿吃,如此,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