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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有源头活水来 ——一位乡镇文化专管员与瀛山书院的故事
发布时间:2024-09-11 08:58:24

余新苏

  退休后,我便和妻子赴上海了,难得回一趟千岛湖,更别说回一趟老家郭村了。前几年,从朋友的片言只语中得知,瀛山书院遗址已作了抢救性保护修缮,恢复了原来的面貌。今年暑期,我趁回老家处理家务之机,有幸再一次登临瀛山,望着修缮后的瀛山书院,往事历历在目,恍若昨日。

  (一)

  1983年,郭村、沈畈两乡分别设立,我有幸成为郭村乡文化专管员,从此与文化工作结下了不解之缘。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人,就是当时郭村乡文化站的真实写照。尽管条件艰苦、设施简陋,但“在其位”总要“谋其政”,然而很长一段时间我却不知道乡镇文化工作从何处着手,心中不免着急和忧虑。

  一日,县文物管理委员会办公室打来电话,说是瀛山书院遗址保护标志碑要运来安装。原来,县文物管理委员会报请县人民政府批准,将瀛山书院遗址公布为第一批县级文物保护单位。

  这个电话仿佛黑夜中的一道闪电,我一下子豁然开朗,令我食无味寝不安、一直困扰我的问题迎刃而解:要做好文化工作,何不从瀛山书院遗址保护工作开始?

  于是,一有空我就往瀛山书院跑。说实话,当时对于瀛山书院的认识我并不深刻,我只知道它是一处文化古迹,但不了解其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其蕴含的精神文化价值。随着文化工作中不断积累的知识和加深的阅历,我才真正“认识”瀛山书院——它是我县历史上一处不可多得的文化高地。

  如果说当初我参与瀛山书院遗址的保护,是清涩懵懂、出于工作的需要,那么后来就变成了我的一种自觉行为。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当我仔细察看了瀛山书院遗址现状后,尤如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山麓的半亩方塘塘沿坍塌,池内杂草丛生,完全没有朱熹诗中所描绘的天光云影的景象;水渠堵塞,没有半点源头活水,这就是一个乡间早已废弃的水塘。得源亭内是马凹里自然村六家农户的三间牛栏、二个猪圈和一个厕所。闵鉴的《重书方塘诗》碑和民国时期的《修建瀛山书院记》碑,镶嵌在牛栏猪圈的墙壁中。

  以前登临瀛山,必须要经过瀛山北侧山麓的登瀛桥,然后沿瀛山北侧的小径上山。登瀛桥是一座单孔石拱桥,桥面藤蔓缠绕,凹凸不平,犹如一位老人,历经岁月的风霜,已羸弱不堪。过了登瀛桥,拐两个小弯即来到仰止亭。该亭早已坍圯,现场只剩一堆沙石瓦砾。沿着小径继续向上攀爬,不多时即来到山顶瀛山书院的标志性建筑——大观亭。

  相较于得源亭,大观亭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六根亭柱中,有两根亭柱已被人为破坏,留下了刺眼的伤痕;通往二层的楼梯及二层楼板已失窃,墙体长期遭风侵雨蚀,石灰等粉刷物大部剥落,檐口档板腐烂下挂,勾头滴水及屋顶瓦片严重缺失,柱头上的雀替也不复原有的模样……

  后来,我想到了“斯文扫地”这个词,来形容当时看到的景象。估计先祖们看到这幅情景,在地底下也会心痛的。

  (二)

  根据前期实地勘察了解掌握的情况,我撰写了书面材料,向县文物管理委员会和乡党委政府作了汇报,提出了瀛山书院遗址保护的相关意见建议。县文物管理委员会和乡党委政府对我提出的报告高度重视,明确瀛山书院遗址保护工作具体由郭村乡文化站负责,同时还要求乡村两级干部全力配合。在县文物管理委员会的指导和乡党委政府的大力支持下,我正式进入了文化专管员的角色。

  依照当时的情况,瀛山书院遗址保护的重点和难点,在于半亩方塘区块的环境整治,尤其是得源亭内农户牛栏猪圈的搬迁。要六家农户一下子迁出得源亭内的牛栏、猪圈也委实困难。当时,全县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时间不长,为增加经济收入,家家户户养猪,而当时农村的房屋普遍又不宽敞,所以但凡有闲置的空房,农户都要想方没法利用。

  我和乡联村干部、村干部一道,利用晚上时间,三番五次上门作思想工作,逐个谈话,终于做通了他们的思想工作;并针对他们的实际困难,帮助解决所需的牛栏、猪圈。然而,好景不长,得源亭腾空清理干净不久,书院遗址所在的马凹里自然村又将一百多担生石灰,堆在了得源亭内。接着,又是一番促膝谈心,得到村民的支持后,得源亭再次腾空。历经近一年左右时间,得源亭的整治清理工作才告一段落。

  为防止得源亭再次被挤占,保护《重书方塘诗》等重要碑刻,县文物管理委员会办公室为得源亭安装了柏木大门。令人啼生皆非的是,两扇柏木大门安装不久就被盗走,当时查了很久也未破案,不得已只得重新安装。有了此教训后,乡文化站便将日常巡查监管责任落实给了村委会,由书院遗址所在地的马凹里自然村负责日常巡护管理,此后得源亭大门再也没有被盗过。

  半亩方塘的整治清理也是一个很辛劳的过程。方塘内的野草太多太厚,我徒手清理了半天,仅清理了一小块。迫不得已,第二天我叫上了自己的弟弟、妹妹,带上镰刀一同来清理。清理了三天,我们三人才将塘内的杂草清理干净。第四天,我们三人又带上铁铲,又用了二天时间,将水渠清理干净。活水引入后,方塘内的池水才逐渐开始变得清澈起来。 

  我又叫上几位好友,对位于瀛山北侧山麓的登瀛桥和另一座石拱桥进行了清理,清除了桥面的柴草藤蔓,修补了桥体破洞。那年入冬后,我们排干方塘内的池水,请上郭村的五位村民,连续三天对方塘进行了清淤,至此方塘才慢慢恢复了“天光云影共徘徊”的景象。

  之后,按照县文物管理委员会办公室的要求,我们开始修缮大观亭。囿于文物修缮经费紧张,木料、石灰、细沙、瓦片及搭架的毛竹等修缮材料,二次搬运费并未考虑在内。于是,我和施工的师傅们只得亲自搬运。记得当年施工时已入秋,但我们背上材料每上山一趟仍会汗流浃背,直至筋疲力尽。施工那段时间,我下班后回到房间,饭也不想吃,倒头便睡。经过三个多月的修缮,古朴大方、风姿绰约的大观亭再次重现于山顶。

  (三)

  此次暑期,再次来到瀛山书院,我站在新恢复的瀛山书院双桂堂内,面对用钢化玻璃保护起来的明王畿所撰的《瀛山书院记》石碑,思绪再次把我带到了1984年的夏天。

  1984年7月,骄阳似火,天气仿佛比以往更为炎热一些。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听说上郭村村头小溪的洗衣埠头上,有一通隐约有“瀛山书院”字样的石碑。我立即赶往小溪边,查看这块石碑的情况。

  石碑阳(字)面朝上,很久以来一直是作为村民浣洗衣物的石板,因为石板表面糊有一层水泥浆灰,所以所刻文字并未遭磨损。

  我小心翼翼地剥落碑额的水泥浆灰,阴刻篆书的“瀛山书院记”五字立刻呈现在眼前。我断定,这就是明隆庆年间造访过瀛山的王畿撰写的《瀛山书院记》!我不由得一阵小激动,因为此前我曾请教过当地的一位老先生,他跟我说起过王畿访问瀛山的相关历史,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实物来印证这段历史。我深知这通石碑对于瀛山书院的重要性,于是下定决心要将它搬迁至瀛山书院。

  王畿《瀛山书院记》碑体量大且重,经慎重考虑,我们决定宁慢勿快,以人力抬运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搬迁,以确保石碑的绝对安全。

  为了最大程度地保护这块石碑上的文字、痕迹,我们将石碑小心翼翼地从洗衣埠头上拆缷下来,花了整整一天时间。

  第二天一早,我和上郭村的程锡金、方爱国、洪林贵、汪伟绪等四人,带上树杠、钢丝箩箍等工具,来到了上郭村村头洗衣埠头。由于石碑仍在洗衣埠头处,我们五人花了整整两个小时,在其他村民的帮助下,才将石碑抬移到路面上。此时已是烈日当空,大地仿佛被炙烤着,我们虽赤膊上阵,但早已汗如雨下。扎好杠后,程锡金等四人五步一肩、十步一歇,从上午七点多开始,直到中午十二点半才将石碑抬到得源亭。由于在烈日下曝晒的时间过长,我们五个人全身晒得通红,背上起了水泡。程锡金中度中暑,头晕呕吐,住院三天才恢复。

  令我感动的是,程锡金等四人和我的兄弟姐妹及上郭村的五位村民在参与清理方塘、挪移石碑等工作时,全是义务劳动。说实话,说起此事到现在我还是很愧疚的。如果说我的兄弟姐妹是因为我的关系而不要报酬,那么程锡金这些村民当时与我也仅是点头之交,为什么他们不向我追讨报酬?是当地纯朴的民风、村民忠厚善良的品性使然,还是与瀛山书院为代表的传统文化的浸润有关?

  王畿的《瀛山书院记》碑搬到得源亭后,我又找了另一块石板,将上郭村小溪的洗衣埠头恢复了原样。

  发现王畿《瀛山书院记》碑的过程,提醒了我,于是我开始了走访,希望能找到更多与瀛山书院有关的历史文物。在走访中得知,瀛山书院还有许多碑刻匾额,因为各种原因或毁或佚。后来,我根据一些线索,相继将县令周恪、举人方应时撰写的石碑一一收集搬迁到了得源亭。遗憾的是,当时虽有线索,但还是未能将格致堂的“格物致知”匾、五刻版《瀛山书院志》找到。

  除了寻找、征集瀛山书院散落的有关文物外,乡文化站还组织开展了瀛山书院民间故事采风活动,收集整理了《少年神兽詹状元》《十八朝官》《观音竹》等民间故事,并将这些民间故事油印成册,取名为《郭村民间故事》。

  瀛山书院始建于北宋熙宁年间,原为教育培养詹氏一族子弟的私塾,后逐渐演变为当地方、汪、章等众多家族教育培养子弟的共同书院,文脉绵延,已近千年,期间虽有断续,但瀛山书院蕴含的人文精神已深深融入了当地人的血脉。清初当地有位名叫余绍先的庠生,曾有诗云:“位置瀛峰造化工,岗峦不与众山同。讲堂檐透疏林外,魁阁筝闻古木中。吾道千城绵道脉,斯文领袖伫文雄。村头偶尔凭虚望,格致薪传忆晦翁。”

  历经千年的瀛山书院,如今萧然地立于山顶,静静地凝视着这一方土地,曾经的琅琅书声,早已穿透历史的尘埃,融入这里的山川草木、人物星辰,这其中也包括我。

千岛湖新闻网 编辑:邹楚环 王志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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